梅承鼎
年纪大了,喝水多了。我怀疑自己患了糖尿病。找朋友李医生检查,结果啥病也没有。李医生说:“多喝水,利肠胃。顺其自然,没事。”于是,我照旧一边看书报,一边喝水,活得像济公活佛一样:无忧无虑无烦恼。
这天,我去省城办事。上了火车,我取出包里的一叠报纸和一个口杯,边看报纸边喝水。
世上的东西总是保持着平衡,水喝多了,免不了要上卫生间。当列车离终点站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我放下报纸,去卫生间做最后一次减负。可是,我的动作慢了半拍:待我走到离卫生间还有两米时,只听见“叭嗒”一声,女列车员把卫生间的车门锁上了。哟!我的“出口问题”还没得到解决,她怎么把厕所关上了?于是,我们便有了下面的一段对话:
喂!喂什么?你……你什么?你能不能把钥匙借给我?把钥匙借给你?我内急,想上厕所。早干什么去了?看报纸。对不起,我要搞卫生,列车不能把脏东西带进省城。现在离省城不是还有半小时么?我搞卫生要半个小时,必须先关厕所,后搞卫生。能否通融一下,给个方便?不行!人人都像你一样,岂不乱套了?我,我……请让开,我要工作。
我身子一侧,让她顺利通过。不好,我下丹田不由自主一阵紧张。凭感觉,要坚持半小时,那肯定会“水漫金山”。
我的右手下意识地伸进长裤的口袋。咦,手指触到一本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乐了:原来是一本记者证。说起这本记者证,还有个小故事。我有个同学叫马飞,在一家报社负责副刊,他常为我编发一些小豆腐块文章,两人常来常往。有一天,他对我说:“给你办一份特约记者证吧,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办证之后,我常常把它带在身上,可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今天被列车员堵在厕外,我是否可以借它派上一次用场?
我持证在手,赶上两步,轻声招呼:“列车员同志。”对方没听见,我立即联想到昨天一件事情:几个朋友去饭馆吃饭。临了,我要牙签。连叫了几声“服务员”,没人应。我改叫“美女”,结果,四五个环肥燕瘦的女服务员朝我蜂拥而来。我见叫“列车员”没反应,马上改叫“美女”。那年近四十的女列车员耳朵特灵,赶紧回首一望。我走上一步,笑着说:“这是我的证件。”她接过一看:“记者证?”我见她那双公安审查通缉犯似的目光,心里立即明白:我没有记者那种气派的穿戴,发福的体态,她怀疑我是否假冒。我指着证件上的照片说:“照片上的钢印可是货真价实。”
“美女”刚才那刚性的脸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她把证件还给我,什么也没说,掏出钥匙,把厕门打开。我对她微微一笑:“谢谢。”赶紧入厕。
办完事,回到座位,我不由悲从中来:人家老同学马飞辛辛苦苦为我弄来一本记者证,放在身上多年了,想不到今天因为这件小事情终于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