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东
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与暗夜相约的。每当夜色渐浓、渐深，墨蓝的天幕上冷月高挂，轻柔的风牵引着月光，陪着夜色，自柳梢透过窗棂缓缓地洒进书屋里，似一片霜华般打湿了案几上的书笺，又将洁白的柔光浸透在一个一个文字里……
挥一挥衣袖，掸去一身红尘，捧一盏清茶相邀明月，与我共享这夜的黑色。月影漾满杯中，波光盈盈。在这样的夜里，用身心去拥抱夜的洪荒，在清净的时空中沉淀驿动在心底的那份思绪，将全部清澈的真情，渐渐融化到夜色下如水的月光里……
暗夜里，是与诗书相伴的好时光。万籁俱寂的时候，可以懒散地倚在床榻上读书，案几上除了每期必读的《中国国家地理》和《读者》杂志之外，还驳杂地堆放着诸如散文、诗词集、佛家、庄子之类的书卷，只为了可以信手拈来而品赏。还记得小时候，在小小的乡村里，可看的书很少。大约是在四年级的寒假吧，寻来一套《红楼梦》，便也似懂非懂如饥似渴地读着。在记忆的这个片段里，那时的夜很静，静得可以听到雪片敲打窗棂的轻响；那时的文字，余香袅袅，至今依然；那时的少年满怀诗书的情愫，似雪花，纷纷飘落在故园的长夜里。
暗夜里，还在心间永久存留着一份刻骨的愧疚。少不更事的年纪，也曾如同五陵少年般，整日里呼朋引伴，纵酒滋事，浪迹于市井，时常夜不归宿。对于父母关怀和忧虑置若罔闻。又是在一个清晨时分带着酒醉的倦意才想起回家，看到母亲满脸疲惫地给我忙碌着早餐，不禁问道：“您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母亲摇摇头说没事，父亲却责备地对我说：“你每次晚上出去，她就几乎整夜不眠等你回来……”我忽然呆住了，含在嘴里的饭食也难以下咽，偷偷看一眼母亲布满血丝的双眼，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泛起，热热的、酸酸的。那种不言而喻的感觉，至今难以忘怀……
也许每个人，对于暗夜里的事和情感都或多或少地有着不同的感受。一如在暗夜的季节里，春来小楼独倚，携一脉心香，用心倾听长夜里，缠绵的春雨滴落青青的石阶，等待明朝小巷深处传来那叫卖杏花的声音，是一份雨夜里温暖的期待；夏夜里，且不说皓腕凝霜的伊人用团扇轻扑飞萤的流光，即便那雨夜里闲敲棋子抖落的灯花，同样是一种优雅的美；秋夜莫上高楼，只恐昨夜西风凋零了碧树，望断天涯，却难觅得灯火阑珊中，远去的佳人，徒增几多凄楚的伤感；冬夜飞雪飘零，是好友相邀的季节，雪夜客来，小扣柴扉，红炉炭火驱走满身寒意，绿蚁新醅，酒酣耳热之时指点文字，也不枉满怀诗酒年华的豪情……
与暗夜相约、于长夜相伴、与黑夜厮守。夜色是诗人情感里，月照中庭那一树雪白的梨花；夜色是恋人相思时，心中一滴清泪灼伤的温柔；夜色是我在空寂的长夜里，滴落笔触的点点冷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