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岁末年终，那一张张小小的发票，让很多单位的员工抓狂不已。
发票奴，成了他们的自嘲词汇，他们需要靠这些发票来换回自己的合法收入，或是为了让单位里已经超支的费用能够安然度过年底的审计，无论是为了工作还是自己，小小的发票成了去年年底让他们头疼的一件事。
透过发票奴们抓狂的背后，笔者看到的是一份无奈，是隐藏的利益受损，更是“敢怒不敢言”。
年终找票忙
镜头一：商场服务台前大排长龙
武汉市民刘先生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了3年，因为人机灵被领导安排在办公室工作，每到年底的时候，他就开始忙活着找发票。去年12月25日一大早，他就开始在武汉市内各大商场的服务台之间奔波，将搜集来的各种购物票据换成能够报账的正式发票。
武汉地区所有的百货商场都能提供这样的服务，将顾客购买金银首饰、衣帽鞋袜的发票换开成以单位名称开头的正规发票，开票内容一般以办公用品、礼品、图书为首选。“到了年底，商场里都是开票的人，一般都要排上三五个人才能排上。”刘先生陈述了排队的情景，像他这样要跑几家商场的，往往要用上一天时间才能将所有的票据全部搞定。
镜头二：街头发票买卖生意火
与商场服务台的红火一致的是，商场外兜售发票的商贩也是生意红火，“一年之中，就是这个季节最好做。”来自湖北天门的老赵将笔者当作顾客打开了话匣子，“这门生意不好做，城管管，警察抓，只有到年底了单位要报账了才有好生意。”过去一年时间里，老赵都在武汉市最繁华的武广商圈做生意，因为这里人流量大。
说话间，市民林女士找到老赵花了20元买了几张中国电信的定额发票。林女士在一家企业里打工，单位里给她每月报销100元话费，但必须年底用发票一次性结算，林女士每个月话费仅三十几元，为了将每月的100元拿到手，只得花钱买发票。
镜头三：白领惨为发票奴
在武汉广场写字楼里，工作5年的陈小姐办公桌的活动抽屉仅有三格，其中一格被专门用来存放发票，“公司规定很严，只能使用出租车、停车费、餐费和办公用品这些票。”
当年大学刚毕业时，陈小姐压根没有保留发票的意识，工作第一年年终时，她兴高采烈地去财务部门领取年终奖时才得知，2万元年终奖必须用发票来换，当时陈小姐就傻了，赶紧通过亲朋好友四处找发票，耗费了半个多月，搜刮了一整圈还差两三千元，原来交发票换奖金是职场潜规则，大家都需要发票。最终，她在旁人指点之下，通过找店铺付税点代开发票才凑够了数。从此以后，陈小姐是必留发票，以迎战年终的发票大战。
用发票换工资
笔者在采访中发现，用发票换工资在时下的职场里非常普遍，无论是企业还是事业单位，无论是大型国企还是私营企业，几乎无一避免。而且，出售发票的广告也已经从街头牛皮癣、小广告转移到网络上，笔者的邮箱中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两封相关的邮件，而通过网络搜索引擎，更容易搜到相关信息。
据一家门户网站对3566人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85.7%的受访者称自己就是“发票奴”，会为了报销到处找发票，其中32.3%的人坦言自己经常找发票报销。另外，88.6%的人表示身边存在“发票奴”，其中22.3%的人感觉这样的人非常多。
为何企业热衷于让员工用发票来换收入，而员工也大多没有反对呢？
一位企业经营者告诉笔者，最根本的原因是这种发放薪酬的方法让员工能少缴个人所得税，也就是因为这才让企业的这种做法得到员工的默许。
供职于一家证券公司的张先生主管公司的员工福利，他给笔者算了一笔账，按他自己每个月1万元收入计算，依照去年9月1日实行的新个税管理办法，他每月需要缴纳个税436.97元，而他们公司将他收入中的4000元作为津贴，让他使用发票换领，这样算下来，他每月只需要缴纳个税40.80元，每月少缴300多元。
上述那位企业经营者表示，企业实行这种工资发放方式，仅仅只是给员工提供了便利，让员工的收入不至于因为缴税而缩水。
不过，有业内人士指出，企业在得到员工上缴的大量发票后，也可以利用这些发票来避税。这位业内人士告诉笔者，企业经营者关于员工工资本就计入成本的说法并不错，可是，企业经营者完全可以在工资计入成本之后，再将员工交来的发票以另外的方式计入另外的成本，这样一来，企业也能因此将利润降低，从而达到避税的目的。
“公司并不是真正为员工考虑”
针对拿“发票工资”这种现象，来自各方面的专家认为存在法律和社会责任隐患。
盛唐律师事务所律师田嘉表示，员工的五险一金是与工资挂钩的，账面上的工资少了，公司为员工缴纳的五险一金也少了，员工到底有没有得到“实惠”很难说。“假如双方出现劳资纠纷，比如工伤，理赔是依据个人完税证明来核定赔偿金额的，若是用发票换工资的情况，获得的赔偿就可能比正常的少得多。”田嘉说，在现实中，他曾经遇到过几起类似案件，结果都是员工吃了“哑巴亏”。
“所以公司并不是真正为员工考虑，他们的根本目的是在逃避某些必须承担的责任。员工必须提高警惕，以防利益受损。”田嘉说。
除此之外，相关法律专家认为，这种情况还可能对员工的出国旅游、留学、移民等多种情况产生影响，因为有些国家要求申请上述情况的人收入要达到一定水平，若是“发票工资”则会影响到完税的收入证明。
对于企业以发票冲账“合理避税”的行为，湖北省国税部门相关人员表示，企业的做法已经触犯了《税收征收管理法》等相关法律。“企业成本需要真实合理合法，一旦发现假发票和非企业或员工正常开支的报销发票，税务部门将按照国家相关法律给予处罚。”
武汉大学社会学家周运清教授认为，员工有权利正常得到劳动报酬，但员工相对于企业而言处于弱势，没有话语权，无法反抗企业高层所做的决定，导致这种情况较为普遍。“这种‘潜规则’变成了企业的‘内制’，使得员工敢怒不敢言。”他说。
同时，周运清表示，从整个社会来讲，以发票冲账的行为是一种诚信缺失的行为，间接后果严重。但员工有时乐当“发票奴”也说明对目前的个税制度乃至对整个分配体系不满。他说：“在目前高物价、高生活成本的时代，个人所得税让员工收入缩水，员工以此逃避纳税也是出于无奈。”
（张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