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
妈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了。她总是不停地看时间,看手机。周末尤为严重。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爸和平时一样没有同我们一起吃饭。已经九点多了,他还在井下。妈把饭菜热在锅里,一遍又一遍。她不敢让炉火灭了,便不停地加煤。
下雪的夜,总是宁静的,窸窸窣窣落满窗台。炉火跳跃着,锅里冒着一圈圈热气。妈有些困意了,躺在床上,却始终不敢合眼。我知道她还在等。
这样的等,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妈一直在等。一生都在等,等到白昼变成星空。等到青春变成鱼尾纹。等似乎已经成了她生命的全部,一辈子忠于职守不曾厌倦。
时间不慌不忙,向前蠕动。妈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嘟声过后依旧无人接听。妈手足无措,坐卧不宁,絮叨着再也不让爸下井了。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嫁给矿工就是嫁给了煎熬。妈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茶杯,随即倒掉,换上热茶。我想为她拉床被子,她不肯,说爸回来还要吃饭。
不知不觉中窗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屋内滴滴答答的钟声像极了妈的心跳。急促而不安。
时针指向十一点后,伴随着熟悉的开门声,爸回来了。雪花落在他的头上,分不清到底是雪还是白发。他脱掉沾满雪和泥的鞋子,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显得疲惫。妈着急地从床上翻下来为爸准备饭菜。我赶快倒掉早已凉透的茶水,给爸换上一杯热茶。
窗外的雪,洋洋洒洒。爸吸溜吸溜吃面条的声音,和炉膛里哔哔啵啵的燃烧声融为一体,爸的白发和妈的笑脸让整个夜晚安逸了下来。妈似乎全然没有了睡意,和爸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
我不知道人世间何为爱。但我知道矿工之爱就是等。等一份团圆,等一份平安,等一份温暖,等一个人悠悠远远的脚步。那是翘首以盼的希冀,那是惴惴不安的揪心……
(桑树坪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