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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养猪场

2023年09月17日

·景让翠·

从我记事起,母亲除了干生产队的农活,还兼职着队里养猪场的饲养员,比起我们现在人的兼职来,是要早很多的。

这个工作是每逢开饭或午休的时候去做,并不影响母亲干农活的工分。按理说,整天为生计操劳的母亲,到了养猪场,算是一个人的自由天地了,可以稍事休息,放松一下自己。可是她好像是谁在催逼她似的,打开猪场的“灶房”,就是给猪们鼓捣猪食的房间,姑且叫它“灶房”吧。因为它里边确实有灶台,灶台上有一口很大的锅,还有一个小锅。那只大锅海大了去,可能有一米的直径;小锅也的确是给刚下了猪仔的母猪和小猪开的小锅灶了。

母亲一进“灶房”,赶紧先点着了火,两个锅里的水满满的,每次母亲喂完猪洗干净后添满了才走的。塞好了柴火,母亲又拿起扫帚清扫院子,等清扫完了院子,再拿起一块薄木板挨个清理猪食槽。猪食槽是用木板钉成的四四方方的长方形状,可以供四五头猪一起进食。猪食是像给人做稀饭一般,先烧开了水,将猪细料(细料一般是用大麦、谷物、豆类等磨成的)慢慢倒入沸水中,待滚开后再加入糠料,也就是粗料。小锅里的细料一般为麦麸,再加些猪细料,都是稀稀的。

猪们早已听到了响动,大些的猪都站在猪圈门口朝母亲的方向哼哼着,小猪早已挤出猪圈的门,围着母亲摇着可爱的小尾巴。每当此时,也是我最兴奋最撒欢的时候。我开始捉着母亲的小猪猪,可小可小的猪猪,可是它们总是像条泥鳅一样,从我的手底下溜得无踪影了,只能让四五岁的我感受到光滑的皮毛。母亲此时总在呵斥着我,怕弄疼了小猪们。我不管这些,总是边笑边追着小猪抓个不停,有时候免不了要挨母亲的扫把的。

母亲提着猪食桶出“灶房”门时,最是猪们叫得欢的时刻。此刻的哼哼和以前的大有不同,透着些许的欢快和急促,是音谱里的高音了!就如小婴孩饿极了,突然母亲的乳头一下子塞进嘴了,奶水也很饱的,于是他边吃边哼哼着,很心满意足的样子。猪食桶冒着热气,当然先开的是小锅灶了,等安顿下它们,然后再开十二个猪圈的大锅灶。待吃了主食,母亲会再给它们些猪草吃。这些猪草是母亲在别人歇工时捡来的玉米苗,或者锄地时摞在塄坎上的野草。当然,冬季的这顿美味餐就无法享受了,只能过十天半月从饲料窑里拿出一些干草给猪们解解馋。

那时冬季的落雪好白好白,在一片好干净的地方,我总是弄一团雪来“咯吱咯吱”地吃,冰凉而甘甜;小手指被冻得通红,像十根透心红的胡红萝卜。因为我实在没什么可干了,小猪们被猪妈妈收笼着,安静地钻在它们暖和的窑洞里。我像养猪场的小巡警,嘀嗒嘀嗒地巡视着,看有哪只小猪出来陪我玩。母亲几经训斥后,实在拿我办法,忽然看着树枝上吱吱喳喳的麻雀笑了。她于是拿出扫帚扫出一方干净的地方,抓一把谷粒撒在上面,然后用一个铁筛子倒扣过来,再用一小截柴火棒支住了铁筛一边。这个小柴火棒的支撑是很讲究的,只是在筛子边缘一丁点的地方,稍微有一点碰撞筛子就倒扣下来,扣住了下来寻食而来不及逃脱的麻雀。

母亲讲清了这些,我一下子来了兴趣,高高兴兴地配合着母亲,躲在“灶房”里耐心等待着。鹅毛片的雪在空中飞舞着,中间来来回回飞舞着我心仪的麻雀。高高低低的猪圈墙像头戴雪白帽子的小矮人,沉浸在对白雪公主的美好回忆中,可总是被崖塄上风吹下来的飘雪惊了美梦,黄土的墙真像是矮人们紧蹙的额头了。白皑皑的院子很是静穆,母亲的筛子底下却是热闹非凡。麻雀一边进食一边吱喳着,不知是互相告诫还是互相鼓励,都是很机警的样子。好几次眼看要成功了,最后还是让它们逃得一干二净。我按捺不住性子了,跑出来想自己逮一只,结果还没走两步却把它们全都惊跑了。母亲说,“做事一定要有耐心,只要你躲在灶房内,迟早会逮着笨麻雀的。”

正说着,只听见筛子里扑棱扑棱地动起来,母亲说,看,逮着了!

我抢先开了灶房门,飞快地冲到筛子跟前,只见有两只麻雀正在里面扑棱扑棱地寻找着出口。“妈,逮住了两只!”我边说边揭开筛子伸手去抓麻雀,结果什么也没抓着,它们一下子飞上了树枝,直惹得满院子的麻雀吱喳起来。

母亲一边笑一边哄着哭泣的我,毛丫儿呀,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如今,母亲已去世十年了。每每想起母亲,眼前总会浮现出她慈祥的笑容和勤劳的身影,和我梦中的养猪场叠加在一起,让我泣泪潸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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