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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姥姥说开去——浅谈《红楼梦》布局

2023年09月02日

·耿宁·

刘姥姥两进荣国府读下来,我考虑一个问题——面对刘姥姥,贾母的心态是什么,贾府大部分人如王夫人,凤姐儿,小姐们的心态,包括大丫头(鸳鸯)和小丫头们的心态是什么。黛玉性真,当宝玉让她看随乐手舞足蹈的刘姥姥时,黛玉说:“当日圣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牛耳。”鸳鸯和凤姐是耍刘姥姥的主谋,其他人都是乐,整个红楼读下来,贾府人就从来没这么乐过。好像刘姥姥就是给他们取乐的,生来就有让他们笑不尽的笑料。

他们作弄刘姥姥这一套,姿态无疑是高高在上的。他们对刘姥姥是嘲笑的,压根就没把刘姥姥放在眼里,刘姥姥的穿戴、言谈、行动,和贾府的环境有巨大的反差。我认为这是曹雪芹独具匠心的地方,刘姥姥进荣国府,和女眷们接近,让她看到贾府的荣华,也让女眷们看到普通乡民的有趣。我想,他在前两回写刘姥姥,主要还是想用刘姥姥的眼观贾府。引出刘姥姥,读者可以从一个平民的角度重新认识大观园,这样,大观园就不仅是曹雪芹这个先前贵族眼中的、笔下的。曹雪芹在整篇布局上是很注重创新的,懂读者心理,并调动了读者的好奇心,试举三处:

1、元妃省亲

对于读者来讲,贵妃省亲有什么规矩,朝廷怎么安排,队伍如何安设?进府后,如何燕做?何处更衣?她的心理状态是什么?身为皇帝的媳妇,她的父母该如何和她说话相处,她住不住家?她在家都做什么?曹雪芹把这些都极其生动形象地告诉了大家。

2、送殡至铁槛寺

在到铁槛寺的途中,凤姐在一村庄歇息更衣。早有人把庄里男人撵了,曹雪芹通过贾宝玉的眼睛看到了新鲜的一切。庄里的婆娘孩子们如何看贾府的人?宝玉怎么看庄户的农具用具?摸纺车时,碰到了个二丫头,也得了乡村女孩清新独立的实趣。读者从一开始看红楼,就是写宁荣二府,写来写去,荣华呀富贵呀,黛玉呀,湘云呀,宝钗呀,房里的大小丫头呀,突然有一天,从荣华富贵里跑了出来,到了一个庄里,好像到了天然的氧房,二丫头还出现了,这多好玩呀。

3、荣府众女眷打蘸清虚观

曹雪芹再现了女眷们出门的情景,都谁去呀,坐了多少辆车呀,难得出门的姑娘丫头们心情啥样、表现啥样呀,街上人怎么避让呀。在这一节中,一个没跑出去的剪蜡花的小道士慌乱中撞到了王熙凤怀里,王熙凤照他脸给了他一个嘴巴,把那小孩儿打了一个筋斗,刚下轿的众姐妹们围着这个慌乱的小孩喝喊:拿拿拿打打打!这个镜头如此深入到了我的脑海里。这是一个贸然出现的外人——一个小道士,一个孩子。她们对待这个外人的态度是什么?在府内,凤姐除了对赵姨娘、贾环、仆人翻过冷过脸,不高兴的时候都是笑在脸上藏在心里的,包括对待贾瑞。可她怎么对待这个还是孩子的小道士?她的嘴脸令人惊醒啊?再看看这个小孩子的表现,一切都平息了,贾母出来怜贫惜弱了,他还跪在地上乱颤。

以上三点,我有时想起来,就觉得曹雪芹是有用心的。他在选材方面用了心,而有时又觉得不是,他不过通过提炼真实地记录了这一切。真正的艺术怎么会有痕迹呢?包括构思时的故意,而这一切他写得是多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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