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江林
这束康乃馨花,自今天一大早儿子跑到楼下买来,放到还在鼾睡中的他妈妈的床头那一刻起,就让我内心既感动又犯嘀咕。
无数个芬芳明丽的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从身边不觉间过去了,儿子的孝心表达却从没像今年这个母亲节这样令我震动。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亲手挣的钱给妈妈买贺礼,是他用他干临时工的头一个月可怜的一点工资中近十分之一的钱——680元中抽出的50元——为母亲献上的一份沉甸甸的孝礼。当我望着那一束鲜润盈盈、花瓣上还滚动着水珠的康乃馨问儿子多少钱买的时,他轻松地回答了那个价,而我反问他:“不嫌贵吗?”他回答:“那还贵呀!”这又叫我深思。是啊,母爱在我孩子心中的分量,是我这个作父亲的也难以估摸得准的。
有句话说,母爱的天性是不可逆的,是无条件的,而这话对我儿子来说,我有时真觉得可反过来说。我有时常报怨妻子的玩兴大,难尽为妻为母之责。儿子求学在外时,到了饭时常是我独自在家动手做饭,人家是麻将桌上的铁腿子,一下班就被叫去搓麻了,晚上往往十二点过后才回来,一回到家人困马乏,倒头便睡去,这叫尽到为妻之责了吗?儿子一年里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假期,她还不时为节省时间,从街上成塑料地提回大大小小的汉堡包和肉夹馍;洗了儿子和我的衣服,居然常把我和儿子的裤头放错地方,惹得儿子几次找衣服抓瞎,生气地郑重告诉她:“衣服取下来放那里,等别人自己放。”可她似乎由不得自己,下次又老毛病重犯。我清楚地记得,那次儿子过完寒假要返校,我凌晨五点钟起床要送儿子到机场,在我们将出门前,我犹豫之中缓步走到因打了麻将困乏在床未醒的妻跟前,推推她说我们要走了。谁知她猛醒转后,拉过衣服就要穿衣起身,儿子听到动静后忙过来,用双手硬把她重又按倒在床上。这时,我看到儿子眼眶里闪着盈盈的泪。为这,我在心里埋怨过妻好长时间。
别人都说我的妻子很是显年轻,我除嘿然装作高兴状外,心下嘀咕:万事不操心,气量比天大,她能见老吗?相形之下,儿子看来倒是很能理解她妈,现在的年轻人对“时尚”的东西,比我们能消化。
康乃馨的淡淡花香飘散在我们家的各个角落,我在为儿子的越来越成熟、懂事高兴之余,目光投向了博古架上的一个小东西。这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硬纸摆件,巴掌大小的一个长方形纸盒上,镂剪粘合着栩栩如生的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乌龟,小盒子底座的一侧端正地写着“赠Mather”几个稚幼的汉字和英文。这还是儿子上小学时在一个母亲节到来时送给她妈妈的,当时她妈妈高兴得一边不住地说“我喜欢”,一边就把孩子赠她的这样节日礼物高高地举起放在了博古架上。
如今,我望着孩子这件“龟兔赛跑”的小学作业,不由在想:在家庭这块人生的阵地上,我们和孩子不也在时间的催促下比着赶着地跑吗?只是孩子愈往前愈怀恋童年,而我们愈往前愈失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