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龙
我的母亲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因为姊妹众多、家庭负担重,母亲便没有机会走进学堂,她少女时代的很多梦想都无法编织。做了人母之后,母亲发誓要供我们好好读书,决不让子女们走她的老路。
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早早就给我在韩家坪小学报了名。当时村里没有幼儿园,一年级一般上两年,第一个一年级相当于学前班。我只上了一个一年级,就直接进入二年级学习,算是“跳级”,给了母亲一个小小的惊喜。
学校考虑到学生不多,就让一三年级、二四年级分别合用一个教室,五年级毕业班单独一个教室。合用教室中,两个年级从中间过道分开,老师轮流着给这个年级上半节课后,再给那个年级讲半节课。混班虽然对上课有影响,但也便于互相监督。一次,我上学迟到后,不敢遛进教室,就躲在学校附近的山坡上,等放学后混入同学中回家。细心的母亲向同一教室的低年级学弟了解情况后,表情严肃地“审问”了我,我从此就再也没敢旷课了。
那时候,山里人吃粮基本靠国家返销和救济,经济来源主要靠挖山药、编担笼、割毛竹换取。父亲英年早逝后,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母亲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幼小的子女,还要照顾年迈的奶奶,把不受的罪都受了。一次,母亲到20里外的鹅项沟挖药材时,眼冒金星,一脚踩空,从山上滚落十多米,身上、手上划出了长长的血口子。在当时的情形下,母亲有一千个理由让我和姐姐辍学,但她没有,而是咬紧牙关,坚持、坚持再坚持。
1977年,我们家搬到了省城东郊。为了跟上新环境的学习进度,我从原来念初一改上六年级。班主任苏老师见我字写得好,就让我在班里出黑板报,数学课堂上也喜欢提问我。可几次提问文字题,我都一问三不知,脸“唰”地一下子就红到了脖根处。我这才看清了两地学校在教学质量上的明显差距,心里感觉压力很大。母亲鼓励我不要灰心,说她相信我能迎头赶上。我一点一点地补小学课程,逐渐缩小了差距。到了初中后期,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就名列前茅了。
八十年代初期,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成为许多家长和孩子最大的梦想!我考取了区重点高中,母亲似乎看到了希望,供我上学的决心更大了。由于家里人口多、劳力少,我家年年都是透支户,粮食到了春夏交季就接不上,经济上更是没有任何来源。尽管此时姐姐已经不上学了,但我和3个妹妹仍在上学。4个孩子的学费,把母亲愁得没有一点办法。母亲心一横,偷偷跑去城里的医院卖血。她一两个月就去一次,一次至少卖300CC以上,换回几十元钱,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由于频繁卖血,加上营养跟不上,母亲的健康受到了很大影响,身体多次出现贫血、晕厥等症状。
1982年,第一次高考失利后,我感觉高考前途一片黯淡,更觉得对不起于艰难中不舍支持我上学的母亲。母亲宽慰我:“男子汉不能轻言放弃!只要你有决心,我砸锅卖铁都要供你继续复习。”母亲的话激励了我,我又回到了母校复读。第二年,母亲和全家更加节衣缩食,全力支持我。我终于如愿以偿,考取了向往已久的军事院校。当我把军校录取通知书送到母亲手里时,她的眼里闪动着幸福的泪花。
30多年过去了,我已从部队转业,进入地方工作。我的两个外甥先后大学毕业,我女儿也考取了名牌大学,亲人们说是我带了个好头。可我深知,这都是母亲于艰难之中立起的“读书立身”家风起的作用,是无边的母爱润泽的结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