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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修车工

2023年09月07日

张佃鹏

我对他起了印象,是在擦肩而过半年之后。

当时,气氛颇显尴尬。一个乘凉大爷问:“咱兄弟俩应该差不多,我53岁,刚退休。你呢?”他挠了挠头,极不情愿地说:“我36。”大爷自知失言,笑着把话题岔过去。我有些吃惊,仔细打量这个看起来像老人却自称正当年的人。他皮肤黝黑,额上皱纹长而深,手指肿粗,手掌茧重,着棕色上衣、宽松裤子,背微驼,目光呆滞,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如何都嗅不出一丝青春的味道。

想来也奇怪,以前仿佛从未见过的人,自记住那刻起,一下变得形影不离。上班、下班,一出一入,免不了照面。此时才发现,这个小区门口的修车工,四季都盯守于此,比保安还守时敬业。记得一个傍晚,碰巧听保安对他说:“帮我看下,我去买点饭。”想来此事绝不止一次。

可是,如今机动车成为道路上的主旋律,自行车维修的营生并不好做。他常做的,只是在冷冷清清的摊子中央呆呆望着路面,若有所思。我有时在想,他定深盼着一个轮胎轰然爆裂,便有了生意。可我错了,有时见他突然起身,小跑到路中间,把尖锐的石子、铁片等捡起扔进花池后再回来。旁人打趣:“你捡它们干嘛,要是我,非再撒上些,那样才有生意啊。”他回答得很智慧:“在我修车摊旁边被扎了胎,会被误解。”

他不大爱聊天,但喜欢热闹。每天多带几个板凳,是给小区里人准备的。只要阳光温好,他的摊位上就聚满人,大多是退休了的老人。老人们很活泼,而他很沉默。远远望去像幅画,画里是一个沧桑老人守护着一群淘气的孩子。

我和他的正式接触是在一个早晨。上班时发现单车前轮没气了,到他的摊位借打气筒。拿起来就用,用完就走了。过了几天,舍友电动车没气了,很犯愁。我说:“小区门口就有个修车铺。”他惊讶地问:“在门口什么方向?”我惊讶:“你没见过?”他回答没有,然后问多少钱,我回答没给钱啊。他不信如今还有不要钱的服务。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出门进门时,我都会留心望一眼修车摊,他一直都在。有时呆呆望着路面,时刻准备箭一样冲出去;有时侧着身子扒轮胎,汗水被紧紧夹在皱纹之间,有时落下一两滴,砸在盆子里,发出铮铮的声音;有时静静坐在那里,听老人们侃论国家大事。

有好几次想拿笔记述,可从他的生命却寻不到一点进步的思想。自行车渐被淘汰,修车工没有与时俱进;正直青春,却不展现亮丽的色彩。要说他在坚守什么,却也未必,恐怕只为生活所迫,但我仍有一丝感动,在他那样宁静的世界里,一切纷争都显得毫无意义。他就是一个维修工,做好修理的活,做个良知的人,生活可以这么简单。

天空有一万朵云,只熏染一朵,被称作晚霞。剩下的都在无名角落,听任风雨飘零,遗忘银河。他们没有炫目红晕,只有纯白质真,独自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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