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增干
西安的天气,说变就变,温度一下子降了。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将脑袋蜷缩到防寒服的帽子里。否则,头会被吹得生疼。
站在公交车靠窗的位子,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的脑海不停闪现着一些往事……由于是下班高峰,车上的人愈来愈多。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四五个农民工,我下意识望了他们几眼。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迅速挤到一处空地板上,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安全帽扣在地上,费力地坐了下去,手则扶着别人座椅的靠背。
他的双手皲裂,关节突兀粗大,指节则显得细了些。左手中指大概受过挤压,明显细了许多,也不能正常屈伸。他的头发凌乱,额头布满刀刻般的皱纹,双目布满血丝,眼角夹杂了一些白色的粘液。他的双目呆滞,并不在乎车厢里其他人,似乎对他们视而不见,也无人在乎他的存在,甚至有人厌恶他蜷缩在自己脚下。
我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但看上去也该四五十岁的样子吧。大概是因为衣着单薄的缘故,他不停地将手塞进自己的脖颈取暖。直到后来,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双油污的白手套,戴在手上,依旧手扶着别人座椅的靠背,双目毫无表情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偶尔,他的双目也会闪烁一丁点光芒。
许是路边的建筑他曾参与过劳动,许是奔驰的豪车让他惊诧,许是看到了和他孩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无人读懂他的眼神,无人晓得他此刻的内心世界。或许,他出来打工已有几年光景;或许,他疲于奔命是为供孩子读大学。我不停地在脑子里搜索着一切和他相符合的有可能的人生境况,甚至想如果他是我的亲戚,我会怎么怎么对他,让他在这个城市享受一回城市人的生活。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要下车了,许多人凑上去争抢我留下的空位,望着那位农民工的身影,我心里生出些悲哀了。在我下车的地方,一位“全副武装”的妇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口罩,牵着一条偌大的狗,正在招摇过市。狗的身上,赫然可见一件毛茸茸的棉背心……
我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我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