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我们中华民族对人性的解读,就是《三字经》宣扬的“人之初,性本善”,这一理念体现了中华文化对人类情感的美好信念和期望。可事实上,人性的善恶却是一个争论了几千年都从未消停过的世界难题,也是一个没有统一结论的哲学命题。凡是优秀的、经得住岁月流逝的文学作品,都是围绕人性这一主题来创作的,唯其善恶难辨,才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历史、文化和社会影响。供职于国网陕西省电力公司的刘紫剑的中篇小说《修墙记》,与世界文学史上那些名篇巨制虽不可同日而语,但在揭示人性原罪的本质上却是一脉相承的,颇具异曲同工之妙。
《修墙记》反映的是发生在城镇化进程中一个小村庄的邻里纠纷:明礼、红云和邻家满仓、改改两家人,因为一堵界墙的修葺发生的故事,从墙倒塌之前,到倒塌后,到修建中,各色人物陆续出场,矛盾不断激化……洋洋洒洒三万多字,到最后,改改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仍然只是留下了一堵未修完的墙。
在当下各种“流派”、“主义”横行的国内文坛,各种“戏说”、“穿越”风行的艺术领域,这种庸常琐碎而又鲜活生动的农村题材,这种原生态的、朴实的写作手法和创作态度,已经很少见了。滥觞于延安文艺十年,辉煌于柳青《创业史》、杜鹏程《保卫延安》,鼎盛于路遥《人生》和《平凡的世界》、陈忠实《四妹子》和《蓝袍先生》、贾平凹《浮躁》和《鸡窝洼人家》的陕西传统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在刘紫剑的《修墙记》中,得到了一次很好的传承。《修墙记》中,谦和温恭的明礼一家,无疑是中华传统道德的化身和代表,蕴涵和散发着一种社会正能量;善恶分明的邻里乡亲则充当了公平、正义和良知的替身,寄托着社会的希望和未来;而令人发指的改改,则寓意了毫无廉耻之心、自私自利、肆意践踏伦理道德和社会规则的“人性的恶”。在修墙这个事件中,明礼一家极尽忍辱和包容,却仍无法换取改改的自省和觉悟,这是善恶之间的一场较量和战斗。因此,改改的死,是社会公平、正义和良知战胜邪恶的一种写照,也是传承伦理道德、维护社会秩序的现实需要,更是“人性的原罪”必将被消亡的暗示和趋势。从这个角度来看,《修墙记》无疑是一部敢于直面现实、解剖现实,弘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的主旋律作品。故事背后的寓意和承载的愿望,使其从众多文学作品中脱颖而出,被慧眼独具的编辑列为《延河》2013年10期头题,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除了《修墙记》所囊括的丰富、深刻的社会内涵和现实意义外,作为刘紫剑发表的小说处女作(他此前创作一直以诗歌散文为主),也让人刮目相看。他对小说谋篇布局的自如掌控,对人物形象和性格的传神刻画,对细节选择和铺陈做到了恰到好处,对悬念迭起的情节设置,对情节推进的疏密呼应,对故事叙述节奏的把握,对语言拿捏的锤炼和斟酌,对乡村事物和乡俗的熟稔程度……完全超出了我对一个16岁就走出农村到城市求学,随后一直在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农家子弟的认知和想象。在我对《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在内的文学期刊的有限阅读范围内,自以为他已完全具备了一个成熟小说作者的素质和素养。特别是对改改这个人物的成功塑造,透过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铺垫,从话外之音粗线条的轮廓到言谈举止的细节雕琢,从精心埋下一处处伏笔到真相一个个浮出水面被渐次揭开,顺畅地完成了一个让人闭目难忘的人物形象的塑造过程。一切犹如行云流水,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人常说“功夫在诗外”,刘紫剑那些看似“信手拈来”的知识积累和小说技艺,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修炼而成。《修墙记》就是一次很好的实践和开始,我已看到蓄势待发的刘紫剑从这个起点奔跑、加速的矫健身姿。 □冀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