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星
屈指算来,我离开那条小巷已经整整两个年头了,可它依旧让我魂萦梦绕。当我再次回去时,感觉有些陌生遥远,却又如此亲切温馨。
我刚调进这座小县城,从上班的单位回到我租房子那里,不算很远,但要穿过一条很长的小巷。
小巷不是戴望舒笔下的小巷,没有青青的石板,也没有丁香一样的姑娘。小巷不是很干净的那种,晴天的时候,路旁时常散落着塑料袋、纸屑等;下小雨的时候,则满是泥泞;偶尔的一次大雨,便成了一片泽国,无一处下脚之地,这样的时候,只好绕了路,曲折地回家。
下班后,我走到小巷的尽头,就是我租房子的住所。这里虽是小城一部分,但很像农村,有山,有村舍,有庄稼,有树,有鸟鸣,很是清静。没有闹市的浮华喧嚣,也没有长街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走进它,就走进了一种脱离市井红尘的诗意居所。在那里我读书、写作,度过了最充实的两年,那条小巷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回忆。
春天,小巷里的杏花最早探知春天的信息,一树繁花,像是春天的火炬,把春天渲染得酣畅淋漓。那时,杨树上还没有绿叶,只是枝干中蓄满了汁液,远远看去,有了隐隐的绿色。那隐约的绿,含情脉脉,望着一串串杏花发呆。杏花很得意地在枝头上笑,那沁脾的芬芳,让小巷人有几分痴醉。偶有微风摇落几片花瓣,那蝴蝶般的花瓣缓缓而下,大地小心地接住那飘落的花瓣,不停地亲吻。不知名的小鸟时时会光顾风光无限的杏树,那深绿色的羽毛,不停地在杏花间飞舞,并不悦耳的叫声惊得杏花不停地眨眼。倒是垒窝的燕子,忙里偷闲,让杏花间多了那水晶般的歌声……
树荫下的几个女人絮絮叨叨,让小巷的夏日中午更加燥热。女人们忙着手里的活,自然不能浪费了嘴,天南海北,道听途说,家长里短……嘴快的,口出白沫,说到悲愤处,会恨恨地吐几口,高兴时,也会鼓掌大笑。女人们晓得闲谈莫论人非,尽管口无遮拦,谈起别人家的事要多几分小心,只有谈到自家的男人才可以放肆点。谈男人嘴馋,谈男人眼馋,谈男人手馋……这时,一群女人中就会飞起鸭子一样嘎嘎的笑声。男人们赤裸着上身,汗水从毛孔里溜出来,鼾声震得小巷一颤一颤的。
小巷臃肿的时节在秋季,仿佛一夜之间,花花绿绿的各种袍子褂子披在了小巷的身上。包谷金黄;高粱火红;白菜翠绿……女人收起了傻笑,男人也少有鼾声,人们忙碌着,生怕一不小心减少了收成。每一户农家小院中都塞得满满的,妇女们常常是挑灯夜战。秋天的夜晚很凉了,妇女们要系上围巾,穿上加衣,坐在苞米堆前,刷刷的扒苞米声音让小巷的夜晚生动起来。家家如此,小巷亮如白昼,怕是除夕夜小巷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小半夜,一大堆金黄的苞米在月光下望着女人们的背影悄悄地笑。有时男人要来催促女人几次回屋睡眠,也有的送来几个刚刚洗过的秋柿子,女人们自然是顾不上吃,苞米像炮弹一样,纷纷地从女人的手中飞落到苞米堆上。后半夜了,星星们也困倦了,它们大多都回家睡觉去了。小院的苞米堆越来越高,最后,女人完全隐在苞米堆中了。
好大的一场雪,小巷丢失了,丢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野中。风儿急了,撕扯着大片大片的雪,想要扒出大雪下的小巷,太阳出来了,雪面上有了点点泪光。当一缕缕炊烟破雪而出,风儿破涕为笑,原来丢失的小巷就在大雪下暖着呢。那里面藏着一个大大的春天!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可小巷还是那条小巷。回忆起那段时光,都会像花朵一样绽放在我的情感世界里;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时光如何变迁,它都是一幅永不褪色的风景画,定格在我记忆的长河里。要是再过一千年,也许又是一个情节,又是一个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