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科平
残雪消融,星星点点的小草,探头探脑地钻出刚刚变酥变软的泥土,揉揉朦胧的睡眼,抖落头顶的尘土,开始用心歌唱。浑黄之间,似有浅绿初萌,如露碎雾敷,若隐若现。有眼尖少年,遥指惊叫:“草,草眨眼了。”些许滴翠的张力慢慢伸展,一个个绿色的音符飞播故乡的原野、沟壑和农家的土墙根。
柳树的枝条慢慢变软,完全在不经意间返青了,它已开始摇曳一身青翠。春寒识柳色,万千的树木枝条都还干枯发黑,那一棵棵柳树已是一袭绿衣,神采飘逸得让人满目清新。记得小时候,我总爱拉着神奇的柳条细细审视,感觉那薄薄的青皮上鼓鼓的芽苞里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握在手心里也好像有某种力量在涌动。
田野里的麦苗,腼腆地接受春风和阳光的轻抚。闲了一阵憋得心慌的农人,抓起屋檐下歇了一冬的农具,快步来到庄稼地里给返青的麦苗儿施肥除草。刚从娘家回来的年轻媳妇,也脱下那漂亮的棉衣,走进大棚翻地播种,她们那略施粉黛的俏脸汗渍津津。
村庄静守着这片洒满祖辈足迹与汗水的土地,老屋已经有些荒芜残破,打开锈迹斑斑的门,庭院一片清寂,地面长满了斑驳青苔。多年来,除了对残损之处略做修补外,年近八旬的母亲刻意保留着这旧居的格局。门前的柿子树,院内的核桃树,树旁捶布的青石、幽深的古井,屋顶黑蓝的瓦、屋脊的兽、瓦楞上的草,屋檐下被水滴打出的小坑,这些故园触手可及的脉搏,一切都是旧时模样。
可昔日的伙伴难以重逢,而开心的笑声犹在耳畔。故园之春草色,而今只隐约于梦中,醒来仍觉鼻端有一缕清香。多少往事随时光流走不再重现,而沉淀下来的笑颜和温情却静静躺在心底,感动充盈着默默老去的生命。
放眼极目,北面的乔山隐约可见,南面的秦岭巍峨高耸,云雾缭绕,山峦起伏。渭河先前冷干的河滩变得松软润泽,水落石出,河水被卵石滩切割成一汪汪碧潭,又被一湾瘦水牵着,缓缓的向下游蜿蜒流淌。麻鸭和一些不知名的水鸟,不时掠过,留下一圈圈涟漪。
两岸的原野,麦苗青青,被风掀起无边的波浪,一路奔向远方,宁静质朴,真是一幅让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景,邈远而不虚空,飘渺而又实在,因距离而产生的悠远与雅致,让人生出天地契合无间、浑然一体、和谐同一的意境。
岁月的步履永不停歇,冬去春回,故园的春天丰厚精彩,生动真实。这是一个充满爱与美的世界,明媚的春光将故园照得流光溢彩,波光盈动。故园仿佛有了灵性似的渗入我的骨髓,浸入我的灵魂深处。我流连忘返,常常于故园的田埂上奔跑、嬉戏、割草,直至日薄西山时,姗姗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