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霞·
屋子不在大小,关键在于主人,书香盈门,朋友满座,都十分和谐。我们却说,惠惠早该搬家了,二十平米的小屋子光书就占去了一半,再加上两口子好客,朋友今天走了明天来,家里常常挤得满满的。
说了很长时间,惠惠终于搬家了,搬到了一套单元房里。一个周末,去惠惠家蹭饭,居然找不着门。惠惠站在二楼窗口,朝我挥手:“这里,这里!”
这套楼房面积也不大,但比起惠惠家原先的那间平房强多了,一室两厅,惠惠还专门腾出一间书房,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样样不少。让我最喜欢的是客厅里那面窗户,宽宽敞敞,亮亮堂堂。站在窗前,对面的小河流、小山脉一览无余。时令已过中秋,正午的阳光又明亮又温暖,将整个窗户包裹得严严实实。看清澈的流水绕山而过,看满山的洋槐叶开始变得金黄,整个窗口宛如一幅天然巨画,蓝天下的白云朵,正从山顶上一朵一朵地飘过。
站在这样的窗前,你的心立刻就空旷而博大起来。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
前不久,北大一位知名教授选房时选了一套谁都看不上的房。要说不管按资历还是排名,这位老教授都排在前面,为什么却放着朝向好的、结构好的、面积大的不选,偏偏选了一套谁都看不上的呢?原因很简单,这位老教授傻乎乎地对别人说:“那套房的窗户里能看见远处的山。”
能看见山,原因就这么简单。这位教授傻吗?一点也不傻。傻能当北大教授?只是兴趣、性情、品性、修养、追求不同,价值观和作出的选择也不同。说他傻乎乎,我却觉得他可爱,大智若愚。有知识有内涵的人就更看重精神上的需求和满足。孟母三迁,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都是如此这般傻乎乎的举动。可孟母培养出来一个亚圣,苏夫子为后人留下丰厚的文化遗产,成为一代文化大家。
饭后无事,便和惠惠聊他们新家的窗户。聊着聊着,我不言语了,惠惠问,我说在构思一首律诗呢。望着一山丰满的秋景,只想出来一句:遥望一山秋。晚上回到家里,窗外的草丛下夜虫正叫得欢,于是有了:
夜静听流水,
窗下鸣啾啾。
卷帘日东起,
遥望一山秋。
河不远,流势平缓,听不见流水声。但明明知道流水就在窗外。“夜静听流水”,这流水声可能发自内心,完全是精神上的一种想象和享受。流水无声,夜虫的欢唱却是破窗而入了,高一声低一声,急一声缓一声,啾啾复啾啾,一直到天亮。早晨起来,拉开帘子,阳光正从东山照进来,在这静静的晨光里,悠悠然望见了远处的满山秋色。
这境界和北大那位傻乎乎的教授,又有什么区别?
我问惠惠,从你家窗户里望出去,是不是有这样的薏境?
惠惠哈哈一笑,用沉默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