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茂森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刚刚确定了恋爱关系,尚未考虑结婚这件终身大事,女朋友被工厂推荐上中专,离我而去。
还好,都在咸阳,从此,我盼周末。当时国棉二厂是星期二休息,学校是星期天休息。每到星期六,我尽量安排好业余时间,争取晚上不开会,等待她回来。她不仅要给我带来精神食粮——对恋人的思念,还要给我带来物质食粮——碎馍块。当时干部的伙食每月定量为二十八点五斤,发二十六点五斤工厂的主食卷,二斤粮票,我要用这二斤粮票买上两袋代乳粉寄回农村,以供缺奶的小弟食用。当时进职工食堂吃饭,要凭进餐证用代金卷买菜,凭主食卷用代金卷买馍和稀饭,办公室一个女同事清早不吃饭,我用她的早进餐证,才能花一角钱买两份炒萝卜菜,在副食供应不充足的情况下,一个壮小伙子吃这点定量是够可怜了。而她是学生,每月定量三十斤,她见我不够吃,就千方百计为我省馍。在学校她是班上党支部书记,还要发扬共产主义风格,互助友爱,吃馍时剩下的整个馍,让给男同学吃,剩下的半个馍,才拿回宿舍,精心保管,周末时给我捎回,以补我的食粮供应不足,我曾问她,在学校吃饱了吗?她总是说:“吃饱了,要不咋能给你积攒下这么多馍块。”然而终有一天露了馅。那是一个周末,厂里机关刚从陕北农场买回一袋土豆,我也分到五斤,恰好她从学校回来,我又没有做饭的工具,就将土豆洗净,放在单身宿舍提开水的铁壶里,拿到生活区门卫取暖的炉子上煮,两个人没有用任何调料,在宿舍吃。没想到五斤土豆竟然吃完了。我对她说:“你还说你在学校吃饱了,你看这一壶土豆让咱俩吃完了,以后再不要为我省馍了。”她莞尔一笑说:“真怪,你这土豆可能是新鲜,才引起我的食欲。”
现在老伴发胖了,整天寻思着如何减肥。每当我们回味起这一段恋爱生活时,她总是说:“那时候,我一块一块为你省馍,也胖不起来,现在都怪你,让我拣好的吃,胖得都快走不动了。”但我对馍块却有特殊感情,平时家里无论谁剩下的碎馍块,半碗饭我都要将它吃下去,为此,儿女们还风趣地说我是“葛朗台”和家里的“恶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