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益勋·
也许是看了电视上武侠片里飞鸽传书的片段得到了启发,在我11岁那年突然有了养鸽子的冲动,我从村东头四爷家里要了两只鸽子回来养。
它们一只白色,一只灰色,四爷给我的时候将它们翅膀上最长的三根羽毛绑了起来,说这样羽毛展不开,鸽子也就飞不起来。我一手一只将它们抱回了家,在楼房的二楼给它们搭了一个窝。不过它们一般不在窝里面待,会在二楼到处走动,咕咕地叫。我每天都在二楼的地面上撒一把麦粒,给它们打扫卫生。
我的鸽子就这样成长着,我也并未发现它们有飞鸽传书的潜质。也就不再做幻想了,只希望这它们能快些长大下鸽子蛋。
但还没有等到它们下蛋,我却又多了一只鸽子。
那天我经过院子看见二楼栏杆上投射到地面的影子,有一只鸽子站在栏杆上,但那明显比我的鸽子大一圈。
我抬头看见家里的栏杆上落着一只健壮的鸽子,它闭着眼睛就站在那里。我知道用健壮来形容一直鸽子不太合适,但它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足足比我养的鸽子大了一圈。它的身上有些脏,看来是飞过很多地方,它看起来很疲惫,应该是飞了很长时间。我小心翼翼地上楼溜到它的背后,然后猛地抓住了它。这是我从没见过的鸽子,眼神比我的鸽子要清晰明亮的多,身上的肌肉很发达。一只腿上绑着一个空的塑料圆管,另外一只腿上则用白胶带绑了一圈,上面是一个编号。我意识到它和我以往见到的鸽子有所不同,将它带给养鸽经验丰富的四爷看。四爷咂巴着嘴里的旱烟沉默了良久,最后说这是一只军鸽,能传信呢!我很兴奋,如获至宝地抱着它回家,也给它的翅膀缠上了胶带。
我家有只军鸽的消息在村里面不胫而走,许多朋友都来看。当然也有很多人要买,有人出价到60元,在那个一只普通鸽子卖10元的年代,我的鸽子仿佛成了鸽王。它也俨然一副霸主的样子,我撒麦粒的时候,我的鸽子似乎很畏惧它,只是呆在角落看着,等它到吃饱后,依旧站在栏杆上远眺飞来的方向,我可怜的家鸽这才颤颤巍巍地吃剩下的麦粒。
但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有一天清晨我准备给鸽子喂食时发现军鸽不见了。起初我以为是它飞走了,但仔细查看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下午听下伙伴们说可能是村南的二亮偷去了。二亮也是个养鸽子的,但不学无术,属于地痞无赖型。他早就对我的军鸽窥探已久,也曾多次出价想买我的军鸽,但都被我拒绝。我们这村子也小,有个风吹草动的谁都知道,我想肯定是他偷的没错!但我要怎样要回我的鸽子呢?小伙伴们说,你去狗市上转转,他偷了肯定在那卖!于是我一路小跑朝狗市奔去。
狗市在镇上,不是全是卖狗的,各种各样的动物都可以在这里交易,我远远就看见二亮将我的鸽子攥在手上叫卖。有不少人围着他看,他绘声绘色地介绍着我的鸽子,仿佛是他自己养的一般。我转到他身后,双手使劲一推,他没站稳向前扑去,我趁势踢到了他的手臂,他手一松,鸽子半扑腾着飞出去四五米远,并迅速跑开。人群立马炸开了锅,二亮挣扎着爬了起来,叫骂着朝我扑过来,我看见集市乱糟糟的人群,我的鸽子如一个斗士一般左右闪动地跑,我紧跟在它后面直到跑出人群。我的鸽子驻足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我试着接近它,它并没有闪躲。我将它抱进怀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二亮并没有追过来,也许是我走了人们不常走的小路回家,也许是他自觉理亏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也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我抱着我的军鸽就这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的鸽子依旧眺望着它飞来的那个方向,我看见它翅膀上被我绑住的羽毛有一根已经脱落。
我叹了口气,将它翅膀上面的胶带解开,双手扬起来,我的鸽子飞向了远方。
(一号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