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波
昨天是二〇一四年的最后一天，入夜之后，云龙山上的风播散着萧瑟、凛冽的气息。
这几年来，“跨年倒数”已成了国内各地每到年终的固定节目，在万头攒动中，在激昂的倒数声下，以璀璨夺目的焰火为背景，众人热烈地迎新送旧，仿佛所有的厄运与缺憾，都可以在那个时光交接的时刻一笔勾销。回想刚刚和学生们在教室里做“生命树”，我倒觉得在新年未到之前，我们已经透过一个做手工的过程和仪式，将过去的自己做了一番整顿。以残留在记忆中的种种负面经验为沃土，在心中长出充满期许与希望的新叶，完成了真正的跨年。
“生命树”本是亲职教育专家用来帮助儿童疗愈负面记忆的手工，但由于这学期的大一中文课，我在各种主题（如：我的转折点、童年、父母、故乡、青春等等）所展开的讨论中，揭开了学生许多内心的伤口，因此，在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上，也是二〇一四年的最后一天，我说：“我想在你们的伤口上贴一个创可贴，但我需要你们亲手将它完成。”
那天，当我把做手工的材料摊在讲桌上时，教室里瞬间聒噪了起来，我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教他们，如何将厚色纸剪裁、粘贴成“生命树”的树干、树根，并扎实地屹立在同样以厚色纸裁切的土地上。当课桌上出现一棵棵缤纷的“树”之后，我请学生用笔在手边的一张薄纸背面，尽情地书写成长过程中所有不愉快的记忆。
“好！现在请大家用力把这张纸撕碎。”他们听到我的声音都猛然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没错，请你把它撕成碎片，并用胶水粘在刚刚做好的树根周围，当作这棵树的土壤、肥料。”教室霎时响起了撕纸的碎裂声，我仿佛听见那些晦暗而沉重的记忆残片，正在虚空中消散、瓦解。他们开始拾起碎片，平静而若有所思地粘贴着，从他们脸上放松的线条，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原来不是那些负面的记忆纠缠不休，而是我一直甘心活在它的阴影下，受它操控、折磨。从今以后，我将不再白白受苦，那些悲伤、痛苦、挫败……都已内化为成长的动力，我将再起，我将重生。”
埋葬过去之后，我们开始在厚色纸上剪裁树叶的形状，并在上头写下对自己的期许——勇气、坚定、乐观、积极、专注、自信……每一片彩色的树叶，都像拥有特定的名字一般，最后被一一贴附在可弯式吸管装饰而成的树枝上。
最后，我们将教室的灯光熄灭，在各自的“生命树”前双手合十，齐声诵念：“面对所有的负面记忆，此刻我只想说谢谢你。面对所有的遗憾以及我曾经造成的伤害，我真诚地说声对不起。面对这个残缺的世界，我愿意敞开心胸去接纳，微笑着说我爱你。”
我想，我会一直记得和学生们一起在“生命树”前，齐声祝祷的声音和氛围，在新的一年，我们不要再被过去的阴影压迫、覆盖了，我们要面向光明，从“心”跨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