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红
二十多年前,三月的山乡一片春意盎然,母亲生下我的那天,父亲在院子里栽下了一棵柏树苗,纪念母亲难产生下的我,庆祝我们母子平安。如此弱小的一个生命的降生,就如同一棵小小的树苗,从此慢慢生根成长。
和煦的阳光里,乡村在绿意中醒来,新栽的柏树苗在几场春雨过后,蓄势而发,根稳稳地扎向泥土深处,每一根嫩枝桠上的绿色都渐渐爆破。童年里,在我的记忆中那些绿色柏树叶片是最俊俏的“花蕾”,组成了整个春天。
院子里的柏树苗与故乡的树一起自由的生长,沐浴着故乡的阳光,从来没有中规中矩,有的扬起手臂,有的挺胸、昂首,有的一副拥抱的姿态,涛涛树林变换着四季的色彩。它们手里捧着风的经卷,日光的帐缦,露水的项链,薄霜的化妆盒,护佑着故乡的土地风调雨顺,就如父母和村庄呵护着我们的成长。
每年春天,故乡的树都会在春雨中醒来,他们不妖不媚,不争不斗,不攀不比,不卑不亢,不急不噪,沿着细小的茎脉、纹路,布局一片片绿色,吐出心中最洁净的气息,净化我们的村庄。一棵棵树在山野间仰着头,孩子亲吻母亲般将嘴唇轻轻凑向一朵云;将根静静扎向大地深处,牢牢地攥住一层层、一寸寸湿润的泥土;他们不畏风雨,总是努力生长。有时候,我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静矗在天地之间。
更多的时候,看着院子的这棵柏树,我不由地想起在故乡生活的人们,无论在哪个角落,他们的身影里都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光,他们静静地生活在故乡的土地上,远离人间喧嚣、远离交易的噪音,他们懂得“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春种秋收,他们在厚实的土地上生活,衍生着一股股穿云拔雾的力量。远离故土,在城市里生活,心里总想亲近那些树和故乡那些不起眼的生灵。
如今,父亲栽下的那棵树已经有了几尺粗,当年的幼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我也从呱呱坠地到如今成家立业。父亲已经老了,皱纹深深地刻画出他生命的流年。如今我也有了儿子,这才真正意识到:其实,父亲就是一棵树,一棵饱经风霜,仍然伟岸挺拔、高耸入云的树,一棵让我一辈子都顶礼膜拜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