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真鹏
杀年猪,是陕南农家一年中很重要的一件农事,故讲究颇多。
一般来说,屠夫不能杀屠夫自己养的猪,譬如屠夫甲都是去请屠夫乙来帮忙杀自家养的年猪。还有,就是屠夫杀年猪时必须一刀毙命,要求掌刀的杀猪匠手艺精湛,刀法娴熟,胆大心细,对宰杀的猪,要一刀见血一刀毙命。倘若有个闪失,血淋淋的肥猪满院子乱跑或猪不能及时断气,就预示主人家来年不太顺畅。
杀年猪时,杀猪匠指挥,主人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将猪引诱到杀猪凳前,一人眼疾手快揪猪尾巴,其他的人一拥而上,掀屁股的掀屁股,推背的推背,生拉活拽把猪按倒在一张长长的杀猪凳上。这时,猪似乎才真正感到大祸临头,它使尽平生力气拼命挣扎,四蹄乱蹬,凄厉的叫声响彻村庄。几个汉子遂将猪牢牢地按在凳上时,杀猪匠才不慌不忙地拿起放血刀,对准猪的咽喉猛力一刺。霎时,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刀口处汩汩地喷出。随着猪的哀叫声越来越微弱,十几秒后,猪的战栗、抵抗接近尾声,待血流殆尽,刀口处冒出泡沫般的血泡,猪才算真正断了气。待猪毙命后,杀猪匠又拿出刀,在猪的脚跟上划出个一寸来长的口子,再用约四五尺长的挺杖从划开的口子插入,打通任脉穴道。挺杖顺着皮下分别向猪前夹、耳根、颈项和腿跟缓缓地各捅一下,然后杀猪匠蹲下身子,使出全身劲头用嘴对着口子吹气。不多时,猪的四脚到遍布全身便如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这样做是为了好褪毛。
随后,几个汉子合力将猪抬到盛满沸水的大木盆里,开始了杀猪的又一道程序——褪毛。沸腾的开水浇上猪身,汉子们用那土砂刨铁刨子使劲地“扑、扑、扑”地刨起猪毛来。渐渐地,一条硕大臃肿、白白胖胖的肥猪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有经验的杀猪匠犹如庖丁,对猪的骨架及每片肉的纹理都了如指掌,因此游刃有余。再次清洗干净后,就用两副铁勾把猪倒挂起来,剖开肚皮,取出内脏,由帮忙的人进行分类处理,杀猪匠按照主人的意思依次用刀或砍斧劈成若干块肉。一头肥硕的年猪,只用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全部宰割完毕。
杀年猪是农村过春节的序曲,其欢天喜地的过程,就像一幅古老喜庆的风俗画。在推进新型城镇化进程的隆隆轰鸣声中,宰杀年猪就从纯粹的口腹之欲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乡思,一种对于传统,对于家人乃至对于陕南乡村留得住的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