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文娟·
第一次去婆婆家,是在我和丈夫认识一个多月时。那时候还拿不准要不要与他继续交往。因为家人都对他家在外县农村不甚满意,却又经不住媒人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便决定去一趟他家,按当地习俗去“看屋”。
那时正值春暖花开,车子从盘旋的山路上东摇西晃地颠簸着。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东西被摇到了嗓子眼,最终憋忍不住,推开车窗探出头去,一阵“呜哇”便将污物一股脑地倾倒漫撒在了公路上。那时,丈夫只是不知所措地坐在边上,木讷地问:“你没事吧?快到了,快到了。”看着他如此地不会体贴人,心中早已不悦,只觉长路漫漫,对自己去他家的决定后悔不已。
车终于到了去他家的岔路口,下得车来,赶紧跑向路边又是一阵呕吐。只觉浑身乏力,他搀着我一路前行。忽觉一股花香沁人心脾,抬起头来,只觉眼前一亮,便有着忽逢桃花林的感觉,只见一大片粉嫩嫩的桃花、雪白的梨花正在妖娆地绽放着,一团团,一簇簇。蜜蜂也不失时机地追着花期,眼前的景象瞬间将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那股精气神也被这景色重新调动起来。行走于田间小路,蜂蝶忙着在眼前头顶穿梭飞舞,路边的水渠里流水潺潺,渠边的杨柳新叶劲发,花海中不时传来果农闲谝的嬉笑,好一派田园美景图。郁闷的心情被这美景渲染开来,话便多了起来。
一路攀谈,彼此了解了不少。“看,前面就是我们村了。”只见用砖平铺的村道,半米高的路沿边上,南北两排屋舍整齐地一字排开,家家门边上有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垛。根据媒人曾经对我就他家的描述,我在暗自猜测着哪个是他家。然而,那些白墙红门的时兴建筑终归从我的猜测中一一抹掉。丈夫领着我走进了夹杂在他们中间的一户青砖黛瓦的古朴的房屋。春天温暖的阳光将这户农家四合小院照得异常明媚。那颗巨大的葡萄藤从东面墙底顺着搭好的葡萄架爬上西边房顶,大半个院落便被这葡萄藤遮了个华盖,阳光将葡萄喷发出的鲜绿嫩芽照在院里,影影绰绰。我站在葡萄架下,想象着葡萄挂满棚的景象,后院不时地传来羊咩狗吠鸡叫的交响,童年的乡村生活瞬间充盈了整个身心,便觉得这小院异常亲切。不由自主地便从这小院里开始憧憬着未来,甚至可以清楚地描绘爱的模样和勾勒幸福的轮廓。在夏日的夜晚,月光如水倾泻,一家人围坐葡萄架下拉着家常,奶奶给熟睡的孙子摇着蒲扇,爷爷躺在躺椅上吸着烟。那该是怎样诗意田园!
直到婆婆喊我们吃饭了,我才从憧憬中醒来。阳光静好,我建议将小桌放到葡萄架下,公公婆婆小心而又热情地招呼我吃饭。婆婆的勤劳寡言,公公直爽率直,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丈夫似乎在我如花的笑靥下,一改往日的木讷而变得能说会道,体贴殷勤。于是,亲事便在我的这次“看屋”之后确定了下来。
当亲戚问及我丈夫家的情况,我总是不忘眉飞色舞地讲一通葡萄架,讲一通那里的一马平川,讲一通那里的果树成林、花香满径。之后总会被亲戚们笑弄一番,“哎,真是个没心眼的娃,人家女子看屋看家境,你倒好,看上一葡萄架。人家女子削尖了脑袋想往城里嫁,你倒好从城里又嫁到了农村。哎,憨女子。”
唉,谁叫咱憨呢!但我总能吃到新鲜的桃子、杏子、梨、苹果,甚至哈密瓜、葡萄、冬枣等时令水果,因为亲戚邻居家种的水果都彼此互赠。家中种的时鲜蔬菜、城里人爱吃的酵面馍、玉米糁也会被婆婆大包小包地送来,对于每一次回家我也总当它是一次郊游。每每这时,我总在想,我憨吗?其实婆家在农村真的挺好。 (澄合多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