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艳玲·
爱情,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话题,或凄美,或浪漫,美好着,伤心着,总是极易触动人们的心弦,在人们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里生根发芽,生生不息,被一代又一代的人们经历着。而我有幸,感受着一段温暖安静的爱情,主人公不是别人,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爸爸妈妈年轻时都曾经历过贫穷,为了扛起这个家,爸爸孤身一人闯关东,长大后的我曾听过爸爸在东北的故事,他说得轻描淡写,轻松幽默,但我深知那是一段异常艰难的岁月,那时东北的煤矿生产条件极为恶劣,爸爸每天的工作强度都在15个小时以上,超强的体力透支让爸爸十分疲惫,远在北京郊区的妈妈也是坐立不安,时刻担心着爸爸的身体,但碍于条件不允许,妈妈也只能用书信的方式以解相思,每月的两封信是给彼此莫大的安慰与动力,妈妈在信中念叨着家里一切安好,勿念;爸爸在信中说着工作是多么的有劲头,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鸿雁传书成了两人传递爱的方式,辛苦着、挂念着,却也都幸福着……待条件改善,妈妈拉扯着子女也去了东北,一家终得团聚,妈妈通情达理,勤劳善良,把家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东北的冬天寒冷刺骨,爸爸佝偻着身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井下异常艰难得用铁锹采煤,不叫苦,不喊累,只有他脸上豆大的汗珠知道他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累。该下班了,升井回家,外面鹅毛大雪,雪已过膝,妈妈一深一浅地走着。家里,妈妈熬夜在包饺子,锅里翻腾的开水释放的蒸汽云雾缭绕,把这个小家打造得无比温馨。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妈妈认真地数着,不多不少,正好40个。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阵冷风袭来,爸爸进了家门。
“快吃吧,刚出锅的饺子,没让孩子们动,你都吃了吧。”妈妈说。
“嘿,孩子们想吃就让他们吃,我吃点啥不行啊。”爸爸嘀咕着。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看着爸爸吃得大口,妈妈乐了。“饺子汤别扔,这可是好东西,明早我下点棒子面的面条……”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春。那时还没有我,这故事是妈妈说给我听的,她讲得从容轻松,平淡无奇,但细想,那一举一动都是悠长安静的爱……
后来爸爸来到了陕西韩城矿区,天命之年退了休,花甲之年的他们最是温和从容,子女孝顺,儿孙绕膝,那时的他们健朗悠闲,岁月静好得恰如其分,我当时便想,如果岁月静止该有多好。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二老的身体都达到了极限。可即便晚年的他们时时被病痛折磨,却依旧乐观积极,笑对人生!古稀之年的妈妈有着严重的肾衰,日夜都被难忍的疼痛折磨着,两腿麻木,彻夜难眠。爸爸就整宿地在妈妈身边给她按摩直到天亮,不曾有一句怨言。而晚年的爸爸矽肺病发作得也越来越频繁,当爸爸住院时,妈妈就在一旁陪着,不离不弃,陪着聊天,陪着拿药,一起吃饭,相互鼓励,只要有爸爸在,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妈妈!
我想,爸爸妈妈的爱情应该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感情,他们不曾有过山盟海誓,不曾有过花前月下的浪漫。年轻时物资匮乏,缺衣少粮,经历长久的分别,北京到本溪,在那时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无限等待,陪伴他们的只有一封又一封温热的书信……人们都说年少的夫妻最经不起的便是别离,然而经得住短暂离别的夫妻,才换来了这一世的相守。
年轻时的不易,得到时的不易,造就了年老时寸步不离的相守和陪伴,这世上最动人的礼物便是长久的陪伴了。定居陕西后,两位老人便不曾分开过,身体好时,他们一起遛弯,一起看尽人间繁华,世间百态。仿佛时光静止,而我恰好有幸是一位见证者,见证他们头发花白,依旧心如初,情更深的陪伴与相守。
这样的感情美好且珍贵,年少的我以为美好可以长存,却忘了这世间还有死亡这般残酷得令人窒息的事……
气温攀升,蝉鸣如约,本该火热的夏天此时却如此刺骨,爸爸的与世长辞,让这个家肝肠寸断,音容笑貌宛犹在,却只留一缕青烟随风飘。妈妈坚强地活着,但内心的痛苦是旁人体会不到的,五十六年的情谊在此刻只留下了无尽的思念和无限的悲凉,妈妈变老了,往昔的奕奕神采在逐渐消褪,心里的思念在无限蔓延,病魔也在慢慢吞噬着她的身体,终归,头白鸳鸯紧相随,依旧不离不弃,始终如一,两位老人前后相差四十五天相继辞世……
“头白鸳鸯失伴飞”恐怕是这世上最令人动容的事了,因为那失去的不仅是爱人,更是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少年夫妻老来伴,爸爸妈妈的爱情虽不是灿若烟火,却是细水长流。想来时下的年轻人总是爱慕容颜,但终归要追寻的也不过是一颗持久坚定的心,轰轰烈烈造就的幻彩迷离固然令人心驰神往,但细水长流的安静长久更是让人感慨一生。烟火灿烂却也短暂,终究敌不过有一个能让人安心的臂膀。
如今二老都已离去,可他们相濡以沫生死相随的动人爱情却时时回荡在我的心间,朴实无华,感人至深……恍惚间,我依旧觉得他们还在世,依旧是那样的健朗爽快,依旧能看到他们每天柴米油盐的浪漫,我相信他们的爱情依然在继续。
这,便是爸爸妈妈的故事,他们爱得深沉低调,我仅能用拙笔寥寥记录他们的爱情,以此留念……
(陕北矿业生产服务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