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白
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是很穷的,农村就更穷了,过年时能吃到一节甘蔗,无疑很很甜蜜的一件事情。我妈妈兄弟姐妹多,偶尔家里来客人拿几根甘蔗,迅速就被被弟弟们抢去了,作为“没用”的女儿,她往往只有看的份。有时,某个弟弟看见她眼巴巴的样子,可怜她,把啃下的甘蔗皮,或是不甜的甘蔗尖给她。弟弟们的做法,竟使我妈妈很感动,觉得弟弟们很懂事,甚至在心里自责自己,不该有贪吃的念头,和弟弟们抢。
等到我妈妈十八九岁,该谈恋爱了,父母很快给她介绍了邻村的一位青年,是个民办教师。见面那天,青年手里提着一包礼品和几根甘蔗。礼品自然是送给我妈妈的,至于甘蔗,青年说是给他的小侄子买的。也不知怎的,我妈妈的馋劲就上来了,要过一根甘蔗,啃了起来。青年很是吃惊,看着我妈妈半天不说话。从他的眼神里,我妈妈猜测自己啃甘蔗的样子必定很不雅观,有失淑女风度。之前就听大人们常说,女孩子吃甘蔗,难看不说,嘴也会吃歪了,眼也会吃斜了,会嫁不出去的。这骗人的说法,我妈妈一直就不信,记得小时有一次她还反驳父母:弟弟们爱吃甘蔗,牙不还是整整齐齐的?
我妈妈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执意要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难看的一面。反正,在这个腼腆的青年面前,她很满意,很放松,简直可以说是毫无顾忌。因为从他的表情里,她感受
到的更多是关心和好奇,丝毫也没有厌恶或蔑视的意思。
以甘蔗为引子,很快,他们无话不谈。原来,我爸和我妈妈一样馋甘蔗,只不过不好意思当着我妈妈的面吃罢了。再后来,他也抽出一根啃了起来。他们肩并肩,沿着渠堤,在橘红色的黄昏里缓步而行,边走边聊,心里和嘴里都满是甜蜜。
正是在那场蔗为媒的约会里,我妈妈毫无保留地向我爸袒露了她的童年,她少女的梦想和心曲,之后,我爸我妈妈很快就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再后来,我妈妈也成一名民办教师,他们先是同事,继而结为夫妻。几十年的风雨路上,他们一直同甘共苦,相敬如宾,恩爱甜蜜。
如今,我妈妈的“牛郎”——我的老爸已经先她而走了,但我妈妈永远记得那场蔗为媒的约会,再清贫的青春里,也有着值得回味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