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5即将过去,梳理过去的一年,每个个体都能感受到国家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这些变化让我们对下一个五年充满着信心。即便发生在一些阴暗角落的个别不幸事件,也丝毫不能阻挡我们对整个社会的希望和信心。我们期待,当新一年的阳光照遍大地,也会照亮这些角落,温暖每一个人,带来新的改变。
中国人一贯注重辞旧迎新。
和往年一样,2014年岁末,人们络绎不绝涌向了上海外滩。
他们期盼在辞旧迎新的重要时刻,能在上海外滩占有一席之地,一边注视着高楼墙壁上,大型LED不断闪耀着的“10、9、8、7……”倒计时,一边随人群大声一起呼喊,激动地迎接新年到来。
最终,这一期盼酿成了一出举世震惊的踩踏事件。后果是一组冰冷的数据:36死,49伤。数据背后,是令人痛不欲生的血淋淋的现实,以及上百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我们知道,不迎接,新年也会到来——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它。但新年,总还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让人们乐此不疲,并期待参与。
这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人们内心里,辞旧迎新有着特殊的意义和某种心理上的暗示:无论是好运还是倒霉,过去一年终于要过去了,更崭新、美好的一年,终于到来了。这是人类对美好未来的愿景,倒数迎接新春,也是朴素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
但这次表达,却让2015年的开局,持久地浸染在巨大的悲情笼罩之中。
岁月催人老,悲喜不由人。2015即将过去了,这一年,你好吗?
个体的感受,总因人而异。幸福与否,也是冷暖自知。
这里,笔者只以一个新闻记者的身份,见证了过去一年许多社会事件,也体验了身处社会底层的人们辗转生存之艰难。
小孩和老人
教育和养老,一个涉及小孩,一个涉及老人。看起来,都是很重要的事,教育是中国的未来和希望所在。养老,在一个重视孝道的国度里,重要性毋庸置疑。
不过,年初,我在长沙看到了一所叫培蕾小学的学校。因身处的区域从过去的城郊,变成市区。学校面积,一次次被劈给了宽大的道路和跨越而过的高架桥,也劈给了房地产老板来建造耸入云霄的高楼。
30年前,培蕾小学还是长沙东部示范性学校。如今,学校破败不堪,成了危房,学生甚至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做早操。
学校迁建,早在十几年前就提上议程,但选址、用地等问题,迟迟无法落地。
可是周围房地产、商业大厦等用地,突然就批下来了,一夜间就建起来了相似情况,也出现在昆明。
随着城市扩张,从经济角度来看,“低效”的养老院在市区已没有了空间。因城市和房地产的建设需要,养老院一次又一次地被搬离原先的住地,搬离市区,来到没有医疗,没有银行,没有任何商业配套的偏远山村,甚至是山坡上。
没人知道,这次能安定多久,又将准备着下一次因搬迁带来的艰难跋涉。
随养老院被驱逐的,还有一群步履蹒跚的老人。
在城市空间里,资本最为活跃。这里,一切本应被尊重和关爱的群体,更多时候,尊重和关心只成了“嘴上功夫”——尽管抗议声从未间歇,但一切还是涛声依旧。
这里,资本以及异化了的权力,肆无忌惮“干掉”了孩子教育和老人养老的空间。
路通财通,关于道路交通,几乎没人认为不重要,特别是高铁。但我们发现,作为重点工程,它“干掉”的,总是蜗居在城市边缘的群体,比如位于平果县城郊的村民。
村民认为,适当补偿之后,也可以考虑为公共利益做出适当牺牲、奉献。但牺牲和奉献换来的不是舒心,而是煎熬的挣扎。
因为某些地方政府开始变成了精明的生意人,他们习惯于以公共利益的名义、用“计划”的手段,拿你们的奉献去进行市场化交易。
村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政府大楼、地产商的楼盘,总能幸运“躲过”高铁的规划线路,而穷人总是难以“幸免于难”?
人们总习惯算经济账,无论政府还是个人。经济账无可厚非,问题是经济账的最后,还有公平问题。
无孔不入权力和资本总是如影随形。资本不只是出现在上述提及的领域——城市、城郊,它们几乎无领域不涉及——无论山高水长,只要环境足够优美,比如抚仙湖周边的农村。
在保护生态、退房还湖的行动中,村民踊跃支持并退出了原先居住的湖边。但这些被腾出的领域,最后又被商贸、被地产商顺利攻入。
这里,权力先是以保护环境的名义,“干掉”了村民世代居住和生存的家园,资本又在权力的暖昧和默许之下,攻城掠地,浩浩荡荡地开着起吊机、挖掘机攻了过来。
村民遗憾地发现,在退房还湖的治理中,一些地方正演变成“穷人退出,富人进驻”。
资本不会就此打住,它们无孔不入。只要有利润,信仰算什么?
在东莞,连寺庙也不清净。香慧寺的建设,演变成了一场由商人主导的投资行为,投资者通过与和尚签订合同的方式,拟定了今后香火钱如何分成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分成不公而引起内讧,在这里,人们看到的,将永远只是于烟火缭绕中,心怀虔诚的信徒们,三叩九拜、慷慨掏钱捐赠的场景。
人们不会看到和尚与商人,吃肉喝酒、结婚生子、握手谋划发财的“大计”。
在这里,商人与和尚,联手“干掉”了虔诚的信徒。
当触目惊心的黑幕,一次次被撕裂并晒到舆论场的时候,中国人从过去对很多问题的绝对相信,到了开始学会怀疑。
甚至,互联网上,涌现出一些什么都怀疑、什么都不相信的群体了。他们只是固执地相信自己的“不相信”,而不去关心事情真相本身。
撕裂的舆论场,始于撕裂的现实。
在这场错乱的撕裂中,在缺乏保护机制的底层,表现最明显,也最淋漓尽致。
“自相残害”
当某些权力和资本在某个场域里,“干掉”底层,底层中的稍强者,也会在另一个场域里,将权力和资本对他们的“疯狂”,迅速转嫁给比他们更弱小的底层,而且将这种疯狂演绎到极致。
过去一年里,我从学生身上,也从打工妹身上,看到了现实在她们身上的“投影”。
宾阳县甘棠镇,一所中学里,14岁的“航姐”朝着另一位13岁女生的脸上,猛扇58掌,并质问对方:“甘棠谁最大?你老公是谁?”。
在这里,“狼型”的野蛮学姐,“干掉”了“绵羊型”的学妹。
这事发生3天后,宾阳县另一所中学,又曝出了7名女生因打开水起矛盾而相约打群架的视频:女生忙着“拉扯头发、猛踢肚子、满地打滚”,男生则在一旁大喊“加油”。
这里,相对的强者(男生体力会比女生好)对弱者的“相互残杀”,视若罔闻,还加油鼓劲。
“航姐”的父母清楚:女儿是厌学了,她不想读书,她只想去广东打工。但打工的日子,肯定不会像她想象的那么好。
贵州的丁双琴,在中山市打工没多久,就遇到了骗子。经济稍微好的骗子大叔,开车到打工者聚集的工业区,兜兜转转,终于盯上了来自农村、没见过社会复杂的丁双琴。
两位大叔以车子没油为由,借丁双琴的银行卡和手机,并取走了她卡内的钱——尽管只有8100元,但这是她给弟弟读书的生活费,也是她累积了大半年的积蓄。
丁双琴最终投江自尽,离开了让她感觉“好累好累”的世界。
这里,奸猾之徒“干掉”了善良之辈。但善良之辈身后这个“穷人欺凌穷人,弱者戕害弱者”的世界,没有因此改变。
这不,不到半年,广西金秀县的农村,因水库养鱼导致饮水纠纷,诱发了村民和老板雇请来的村民之间,发生群体械斗事件,造成4死3伤。
最终,死了的人和活着的人,结局都一样:他们不得不“抛弃”妻儿和父母,要么人土,要么入狱。
用双脚丈量大地,梳理过去一年自己所走过的山山水水,可以体验到底层民生之艰。而要让底层民众走出生活困境,还需要国家、社会和每个人广起发力。
□韦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