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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革声里的生命河之歌

——评亚东的长篇小说新作《窟野河》

2023年09月12日

·刘宁·

这些年,凡亚东出的新书,都送来给我读。从前他老是说:“小说是写着写着就写出好东西来了。”对此,我曾经颇不为然,但面上也不驳他。在我看来,好小说是靠扎实和深厚的生活积累,以及长久来的冥想构思和思想层面的不断升华才会诞生的。然而,我还是亚东的书照样读,心里却未必认同他常写常新的观点。但是,这次亚东真的就是写着写着就把好东西写出来了,《窟野河》便是这样一部好作品。

首先《窟野河》以亚东前所未有的自然顺畅感博得了我的好感。说它熟悉而又陌生,一点都不为过。说熟悉是因为《窟野河》里有太多前人小说写作的影子。开篇的那几段就像是路遥《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要离开学校回村里时的感觉,更像《人生》里高加林高中毕业要回农村劳动时的情景。亚东是陕北人,常年生活在煤矿上,写作上自然将路遥当作自己学习的前辈。可是,当你读着读着,便又发现亚东有了柳青的滋味。《窟野河》里塑造的刘茂雄有几分《创业史》里梁三老汉的感觉,尤其是他对高光亮和女儿粉花的婚事态度,以及他后来虽然也承认了这桩亲事,可是对高光亮开矿事业的担心、抱怨,又无时无刻不关注的心理,使我深切感受到:这简直就是梁三老汉对梁生宝事业的态度嘛!而且连心理描写都写得非常相似。如果说种情况出现在亚东创作的初期,我们说他是在学习模仿前人,然而,这是在亚东已经写出了一个陕北煤矿系列作品之后出现的状况时,你就不得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了。有一定的写作功力,为什么要回到传统上去?熟悉当代陕西文学的人都知道,当代陕西许多作家几乎都离不开柳青的影响。当下,亚东生活的这块土地,正是当年柳青、路遥生活过的地方,因此,与前辈相遇应该是亚东蓄谋已久的事情。在我看来,这是他在创作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因为当一个作家有了相当丰富的写作经验之后,再用人们熟悉的笔法去写,这本身就别有意味。艺术创作的规律,总是在不断创新之中,探索自己写作的种种可能性,亚东这一次是回归到派生自己出来的那条生命之河上来了。

而说它陌生,是因为我在这部小说中又读出了亚东种种新变的元素。亚东的几本书,除了《煤老板》我没读过,其余的都看过。《风起毛乌素》《煤矿子弟》我都是他最忠诚的读者之一,如今《窟野河》是他的第四本长篇小说了。这次他用一条河流作为自己小说的题目,我很赞赏,也非常喜欢,因为他已经懂得用意象写作了。无疑,“窟野河”是一条地理概念上的河流,也是一个具有浓郁象征意味的小说意象,“这条干涸的河床一直向东方延伸,站在窟野河岸边,高光亮一双眼睛长时间地望着它。他知道东边便是黄河。”在遥远的东方,将要与黄河融汇在一起的窟野河应该是中华民族的河流吧。更重要的是,在小说中,从高威扬、刘茂盛儿时在窟野河里嬉戏,到高光亮与刘粉花在河边谈恋爱,再到高光亮在河边开矿,刘茂盛对窟野河的治理。一条流动着陕北人生命的河流,涵盖了几十年来陕北从贫穷到发展的艰难历程。因此,窟野河是一条历史的河流,也是一条现实的河流,窟野河的悲欢就是当代中国发展的缩影。

记得当年开《风起毛乌素》作品研讨会时,我说这部小说命名为“风起毛乌素”,但是里面没有关于毛乌素贯穿全文的书写,更谈不上有提纲携领式的象征意象,即《风起毛乌素》在技巧上尚未成熟。现在看来,亚东已经完成了从《风起毛乌素》到《窟野河》的裂变,相比于前者,《窟野河》不仅有了统领小说的整体意象,而且这个意象非常的鲜活和丰富。再往深层里说,窟野河的历史变迁浓缩了亚东对中国社会发展所寄予的强烈的人文思考。就像要治理黑色的窟野河一样,中国社会同样面临着经济发展之后,文化重建的种种问题困扰。诱惑,抵制污染;堕落,完善人格,这不仅是高光亮需要面对的事情,而且是更多的高光亮们需要提升的广阔的空间。刘粉花也是一样,当年敢和穷小子高光亮大胆恋爱、私奔,继而做生意卖水果,后来变富后,则对高光亮产生的猜忌,与香草美人郑媛之间隐隐的情感纠葛,都体现着生活之中的种种嬗变。

毋庸置疑,《窟野河》体现着丰富的“变与不变”的内涵。高光亮的变,刘粉花的变,金强和银强的不变,刘茂雄和高扬威的变与不变,这些人物丰富的性格是在复杂的事件之中塑造出来的,而这一切变化的实质最终都指向这部小说真正的主角——中国的煤矿事业,这样窟野河就化身为中国煤矿事业的缩影,或者说象征吧;这样窟野河六十余年来的历史沧桑变化,就是中国煤矿从小煤窑生产到机械化大生产发展的历程。这期间有多少欢喜,又有多少隐患?是走向世界,还是保留传统?从传统迈向现代,这是窟野河的梦想,即是高光亮的梦想,更是中国煤炭的梦想。关于这个中国梦,人们做了六十年,甚至由此上朔到近代,在一百多年的历史长河里,亚东以一条河流演绎出中国煤矿行业的沧海桑田变化,在这一点上,亚东是超前的,也是深邃的。

另外,让我流连于这部小说的还有作品里运用了大量的陕北信天游。在这方面,亚东的《窟野河》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都有对陕北信天游充满文化意味的展现,相比而言,前者比后者还要丰富些。在我看来,以酒曲的方式表现陕北人旺盛的生命力,是再好不过的载体了。据我和亚东相处来看,他是一个特别腼腆内倾的作家,这次使用这么多热烈的酒曲,是我所没有料及他个性中还存在着那么高昂的激情和活力。“大红公鸡窗台上卧,不图喝酒图红火。”“二道道韭菜带把把,好不容易遇在一搭搭。”“酒杯端起来哎,我把这烧酒敬给诸位依呀阿呜喂,如果你不嫌一个的弃呀呜喂,这杯杯烧酒请哟依呀阿呜喂。”正是因为一首首酒曲歌,我相信亚东蕴藏着无限的生命创造力,《窟野河》即是在这种激情浇灌下的产物。

最后我想谈的是,亚东这部小说里的幽默元素。小说一开篇写高光亮朗诵的那首《驮炭的毛驴走在山道上》,让人忍俊不俊。“道路有道路的性格:坑洼。毛驴有毛驴的性格:疲沓。我的性格,走山路爱唱歌,一张脸厚不怕嗓子哑!道路坑洼,毛驴疲沓。咱偏不唱‘断肠人在天涯!’苦日子,吹醒发昏的脑瓜,感谢你,陕北,穷家!”最初读这个开头时,我笑了,亚东这次这么有趣,没有想到。可读完整部小说后,掩卷而思,我才明白这是小说的题眼,这是陕北人在贫穷之中创业的乐观和豁达。

记得当年亚东的《风起毛乌素》出版时,莫伸给他写的序里用了一个词“祝贺”。今天,我也不由自主地想起莫伸的祝贺来。因为我真切地感受到亚东突破自己很多,并且已经游刃有余于自己脚下的这片深厚而美丽的土地了,为此我也说:“亚东,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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