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剑铭
近日到省作协吊唁挚友陈忠实。
吊唁堂正面挂着忠实的遗照,只看了一眼我便一阵哽咽,泪水夺眶而出……哀乐声中,我向忠实兄深鞠三躬,忍不住喊道:“忠实兄,兄弟来看你了!老哥你慢走,慢走,慢走!”
大院里摆满了花圈,吊唁者川流不息。
不忍离去……我在南墙边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神色木然。不少人跟我打招呼,我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作协会务工作室主任王晓渭带一位年轻女子过来,说这位是人民日报记者,来采访你……我站在花圈和冬青丛中间接受了记者近一小时的采访。我对女记者说,忠实作为中国当代大作家,对他的作品人品和文学成就,社会早有公论。我作为与他交往四十八年的老朋友,只想谈谈生活中的陈忠实。
我提到,忠实也有对死亡的恐惧。说这话是因为我在网上看到诸如“陈忠实坦然面对死亡”之类的溢美之词,我对此很不以为然。对生命的依恋,对死亡的恐惧是人性的本真,再伟大的人物也不例外。
我讲的都是近两年我和老陈或面对面或电话交流时的实录。简述几例:
这两年由于年龄和身体原因,我们见面很少,但每隔三两个月,我们都会通次电话。忠实电话中的第一句话总是“你好着么?”我回道:“好着哩,你咋样?”忠实会说:“唉,人不美……”接着就讲他的病情或医院检查结果,语气甚是苍凉……
那年岁末,电话谈心,陈说:“我今年啥活动都没参加。一年就参加了个作协成立六十年纪念会。想着会上能跟你见个面,也没见上……”接着又对我谈他的病情……
2014年夏天某日晚,我在公园散步时接到忠实电话,他语气甚为低沉:“我今天到肖重声家去看了看……重声好像跟你同岁吧?你俩比我小两岁。重声在床上躺了多年,这回走了……回来后心里很难过,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还是那句话,老弟,啥都看开看淡些,把身体弄好,命要紧!我现在的原则就是保命……”
我对记者说,过去在宣传伟人、名人、英模时,总是强调他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贬斥“贪生怕死”……这种理念在战争年代可以理解,但人生最宝贵的不是生命吗?珍爱生命,恐惧死亡有什么不对?看看这满院子来为老陈送行的,哪一个不为一位人民喜爱的作家的离世而痛心不已……
这两天,不少朋友知道我和忠实是兄弟般的挚友,便在我空间留言:陈老师一路走好!徐老师多多保重!
徐老师在此说声:谢谢了!我会努力好好活着,因为我也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