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雷
回到乡下老家。娘说，去带桶山泉水吧。我说好啊，这是我一向喜欢的活儿。带上水桶，骑着电动车，急急向田野进发，很久没有亲近田野了。
泉水在邻村的山下。出了村，沿着一条河，往东而行。河里，鸭子们在“红掌拨清波”。有两只嘎嘎叫着，在水面上扑闪着翅膀，追逐着嬉戏。水旁，一个女人洗着衣服，她的红衣服将身旁的水都映红了。离她不远，有位老者守着竹钓竿，静默而坐。岸旁的菜地里，几个人在拔萝卜。
一切明媚而美好。
往南，过了跨河的桥，便是田野。路两旁是麦田，麦苗一行行，碧油油的，那是农人们写在大地上的绿色诗句。这新生的绿，绿得清澈、纯净，我停下车看了一会儿，这绿便沾染到我心里了。
在麦田的包围中，有块棉花田，一朵一朵棉花，簇拥成白色的云，映着麦田里的绿，白得喜人。远看去，真让人怀疑是天上的一片云掉落在这里了。
再往南，顺着山岭的坡，逶迤而上。山，便在眼前了。这是座小山，不高，但山上树木葱郁。蓝天下，一抹山影，柔美而峻朗。
山下有条并不深的峡谷，要取水的山泉便在这里。将车放在路边，我提着水桶，蜿蜒而下。泉水在一道矮崖下，从石缝里汩汩而出，冒着泡儿，像趵突泉那样。尝一口，甜着呢，比城里的矿泉水都要好喝。
峡谷很静，只有溪水潺潺声。有片狭长的杨树林，树冠金黄，几个黑色的鸟巢突兀而鲜明。偶有几声鸟叫。我坐在泉边的青石上，沐浴着初冬的阳光，安享着这静，什么也不去想。在喧哗的世界上，能暂享一份安静，是多么奢侈的事。此刻，我感觉我不是我，而是泉边一棵草，或是一棵矮树，再或者，是树上的一只喜鹊。
顺着峡谷，走到尽头，是一处水库，像一面镜子，镶嵌在山脚下，倒映着山影。水库边是看山人的护林房，柴门敞开着，一只大黄狗卧在那里，篱笆下，几只鸡在刨食。没看到主人。
在水库的堤上走走。脚旁有几棵酸枣树，叶子脱落殆尽，红红的酸枣，玛瑙般点缀在枝头。摘一个，放在嘴里，又酸又甜。正走着，听到呼啦啦的声响，几只花花绿绿的山鸡，从茂密的草丛里飞出来，咯咯咯地叫着，落在了不远处。
站在堤岸上，往北望去，村庄红瓦白墙，鳞次栉比，沐浴在初冬的阳光下，如睡梦中安宁的婴儿，被广阔的田野温柔地抱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