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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做您的儿子

2023年09月18日

□李思纯

春雨霏霏的午后,我跪在父亲的坟前,冥纸灰飞,青烟缭绕。

十年了,这十年间无论我漂泊的有多远,清明时节总要回来这样在父亲的坟前坐坐,仿佛我面对的还是那个苍老暮年的父亲。

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平和的近乎冷漠。

对父亲最初的印象是从盖房开始的,那一年父亲和母亲将张氏婆婆家留下的老屋推倒,然后在老屋地基上盖起了土坯房。在乡下贫穷的山村,建房大概是一个男人一生中头等大事,也是最荣耀的事。父亲个子小,却挑着最多最重的挑担。他被压得颤颤巍巍却笑眯眯的样子在我那时幼年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影像。那时候乡下请人干活不是像现在按工钱计算,都是换活儿。自此家里盖房后,父亲欠下了村里人很多劳力,除了自己家的耕地,还得早出晚归的为别人家还活儿。

我们姊妹常常被母亲骂着站在高高的坡上去喊父亲回家。虽然喊山的声音穿透的很远,但若没听到父亲的应答,我们就不敢回家面对母亲的责骂。山村黄昏的田野美极了,特别是春天,绿油油的麦苗,金灿灿的油菜花,粉粉的桃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眼看着夜色渐浓,我们开始着急,只要看到田湾路头有小小的人影,我们便不约而同的大声叫“伯伯”(我们家把爸爸称呼“伯伯”),我们稚嫩的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若是父亲应声了,我们便飞奔着往家跑,给母亲报信,母亲便急急的搭上火给父亲热饭菜。那时候的父亲每晚回来都显得十分疲惫,背上衣服都是汗湿的。

2006年底,父亲病重被送到了西安红十字会医院,很快确诊为气管癌变晚期。我每天下班从北大街坐车赶过去,替换二姐三姐的陪护。父亲无论身体经受着多么痛苦的折磨,都会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慈祥的看着我。他默默的配合医生的各项化验等治疗检测,医生走了,他会气喘嘘嘘的询问我的工作情况。我们不敢对他说出他的病情,甚至最后医生催着我们出院,两个姐姐着急的和医生吵了起来,生怕引起父亲的怀疑。

父亲回家静养期间,不愿整天在床上躺着。虽然疼痛使得他无法消化更多的东西,只能稍微的吃一点点,但只要他精神好些,就会蹲到菜园子里去侍弄那些蒜苗、大葱、辣椒、莴笋之类的,惹得母亲边流眼泪边骂。父亲见我请了假在家陪他,极不乐意,整日的唠叨催我回去。有一天,他满是担忧的跟我谈到我的个人问题,谈到我的工作。他说,他不懂我现在的工作,但感觉没有做老师好。他说做老师光荣,他其实一直反对我当初意气用事离开了教师队伍,也反对我曾经的婚姻,劝诫我以后找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别找太聪明的,也别到处漂了。那时,我感觉父亲在我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中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也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语重心长以及慈爱的眼神。因为单位急催,我暂时跟父亲告别回单位安排一下工作,大概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再回来。可是,没料到一别就是永远。我走的那天,父亲一身蓝衫,站在院子边的核桃树下,一直注视着我,他的眼睛里有奕奕的光在闪动,一直看着我走出他的视线。我走后四天,父亲病逝,终年79岁。

后来,母亲抹着眼泪告诉我,父亲临终还在念叨我没有家的事。

烟灰四散,孤冢苍凉。细雨纷飞的清明,沉淀着所有生者的忧伤。父亲,来世,我只想做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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