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东
老坟
小时候
坟在城的外头
日久失修
远远望去只是一个土包
土包上长满一把青蒿
年年岁岁
荣了又枯
长大后
坟在城的里头
无人打扫
看上去很丑
周边垒起水泥
居民们围着它跳舞
如今
坟在城的中心
又老又丑
被车流环绕
被高楼围住
文物部门说
下面埋着我们的先祖
墓碑
远去的生命
凝固成时间的背影
一半埋在土里
一半暴露在阳光下
土里隐藏的秘密
也许永远成为秘密
阳光下的履历
刻于石上
被后人解读
拜佛
僧房很小
四四方方
有一僧人
席地而坐
木鱼声声
烟雾缭绕
有一僧人
闭目思过
我非僧人
僧人是我
尺寸之外
早已无我
我是僧人
僧人非我
方丈之内
立地成佛
坐禅
坐在禅意的花园
看虚静落下
晚霞在燃烧
大地在燃烧
空气在燃烧
意念在燃烧
唯有诗
在我的脑海中
如风如雪
如意境的河
款款流淌
天何时被感动
泪雨滂沱
打湿一片叶子
两片叶子
三四五六片叶子
闭上眼睛
双手合十
禅意的花园
唯有虚静
一片一片
落下
庙
用千年时间
修行你的庄严
让每一根脊梁
为你弯曲
立在后山上
端庄肃穆
让所有的虔诚者
为你屈膝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永恒就是刹那
刹那亦是永恒
白天就是黑夜
黑夜亦是白天
一代又一代
一轮又一轮
倒塌了被人建起
建起来还会倒塌
信仰在这里思索
灵魂在这里安息
城隍
“这里早年是城隍庙，
香火很旺。”
女人一边麻利地切凉皮
一边用闲着的嘴和我唠叨
“红卫兵砸烂了城隍像，
把庙门也拆走了。
改革开放后，
大家都做生意挣钱，
我就开了这家凉皮摊。
起初跟前只有我一家，
现在开了四家，
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我一边吃着凉皮
一边听女人继续唠叨
“工商每天都来收费，
卫生也收，
城管也收，
现在庙里的和尚也要收。
一碗凉皮从一块五，
涨到六块，
还是挣不下钱。”
天很蓝
云很白
外面的日头红红火火
我座在庙里和城隍一起听
女人唠叨
吃罢凉皮
女人收下六块钱
把钱塞进城隍脚下的佛龛
那里插着三柱点燃的香
女人上前拜了三拜
嘴里念叨：
“菩萨保佑！”
僧
把身体置身世外
把欲望置之物外
一张弯曲的弓
不再发出世俗的箭
天即是空
空即是色
用虔诚
修炼一根无妄的弦
庙堂之大
山门之小
容得下一盏青灯
和一个佝偻的背影
空空
（陕煤集团职工作协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