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娜
春天就这么蹑手蹑脚、不露声色地来了,如果你见树叶绿了、花儿红了,这时她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截路。
冰融,燕归,草长,花未全开。阳光薄薄地照进身体。一觉醒来,伸伸懒腰,眼睛飘向窗外。喔?那石坛里褐色的枝条上何时飘出了鹅黄色的淡淡烟雾,残雪覆枝的紫薇、枇杷、杨柳上何时又洇出了一抹新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
早春二月,路旁、田畦里的草芽菜甲都冒出来了,春意蒙蒙。
风依旧凛冽,天气却晴好。白雪还堆积在檐下、树根、田野,却不再是主角,春才到,一切才刚刚开始,没有桃花肉红、萱草绿肥,春风尚浅,春水还瘦,在远方融雪的山巅上,酝酿着一场野花杂草的闲梦。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陟负冰。”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着,等那红黄橙绿以点至面渐渐蔓延,然后占据整个天地,呼风唤雨。
浅水上的冰正在消融,轻轻浮在水面,像是打碎了的玻璃,风吹来触碰得当当轻响。鱼群集而负冰,小鱼小虾、各种小水虫都纷纷地游到浅水域的枯草周围,在这里游戈、觅食,万物都变得柔软起来。
林清玄在《煮雪》里写: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煮来听……春江水暖,百草回芽,庭树飞花。这一季的春日,便是那一冬的雪煮出来的吧,三分雪色,就着七分茶香,煮出了欢喜,煮出了希望,煮出了动人的情趣。
万物至极则反,天气寒到极点,就立春了,鸡鸣上空,青鸟啼啭,岁月在这个节点上相隔。
“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立春,人们常要“咬春”,吃些萝卜、荠菜等新鲜野味,这么一咬,就埋下一年吃得了苦的韧劲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据说,咬春后,沉睡的人可以苏醒,伤心的人走出阴霾,跌倒的人从头再来。
贴桃符,挂春幡。岁月新生,节日欢闹,人间聚散,时光感慨,一下子都拥挤而来,停住案牍之劳形,偷得岁月几日闲,心情一番自在怡然。
人还是忙春天的事情,没留神树梢、檐下,不知何时呼啦一下多出了一群鸟儿,飞来飞去,唧唧啾啾,扯着嗓子说得没完没了,像是在开一个盛大的宴会,或是在筹划一年之计。平平仄仄的石子路上,丝雨蒙蒙的烟云里,虽残寒犹存,但初春的气息、初春的味道已扑面而来,清淡而舒爽。
老话说,秋不戴帽,春不减衣。三侯一过,春才开始热闹。竹篱青青,乳燕呢喃,春是轻移莲步走到心尖儿上的恋人,一拂袖,纯白与粉红就炸开了,杏花绽放,梨花吐蕊,一顿足,蜂飞蝶闹,鸟鸣枝梢,春心“哗”一下就乱了。
孩子褪去了棉衣绒帽,张开双臂,举着风车跌跌撞撞在院子里奔跑,玩得大汗淋漓,就趴在婆婆的怀里呼呼大睡,婆婆用衣袖拭掉孩子额头的汗,用手轻轻抚拍他的背,“花儿开,雀儿归,小娃娃,要安睡……”
妇女们边说边笑,提篮拿铲去田野山沟挖荠菜,田地里绿汪汪的一片一片,迎春花开满半坡,和煦的暖风里,她们鸟儿一般自然哼唱,这个小小的村落,年年春天都是如此,又有什么稀奇?
春阳荡软枝,枝上晾春衣。春日轩窗半掩,我在淡淡春日里,泡一盏露珠点缀的新茶,写一篇白纸淡墨的文章,一切都是人生初见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