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萍
雪花飞舞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冒出一对凄凉的背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人，迎着风雪，在我们车辆过往的郊外马路上挪着碎步，小心翼翼并相互搀扶。男的是个盲人，手里拄着木棍戳戳点点探路；女的驼着背，手腕上挂着一个讨饭的碗，还有那斜挎在胸前的布包，油黑油黑的。远远望去，他们黑白相间的头发粘成了一个团儿，就像是一个沾上沥青的鸟窝，唯有那散落在寒风中的几缕发丝，还在肆意飞扬着。他们冻得瑟瑟发抖，不去理会路上的行人与车辆，认认真真地走自己的路，似乎出了村子，这个遥远的世界便与他们毫不相干。偶尔相遇，我们班车司机会放慢速度，让两位老人静静地走过。
听几个救济过老人的村民说，他们是一对可怜人，住在偏远的山区。最先两人并不认识，一个瞎子，一个驼背，却有着相同的命运：人老了，儿女开始嫌弃他们。由于身体不好，既无钱看病，又无力种田养活自己，饿得不行了，就想到了讨饭。可又害怕被村里人看见，让儿女们难堪，就拿定主意，到很远很远的他乡去讨口饭吃。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女人又冷又饿，萌生了死的念头，却无意间发现那个瞎子老头，正病倒在柴火堆旁，不吃不喝，乞求着死神的降临。女人可怜他，就用讨来的钱给瞎子买药吃，之后，他们就走到了一起，说，今生今世生死在一起。
车窗外雪花纷飞，路面开始结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大都昏昏欲睡。突然，一阵嘈杂声将我唤醒，朦胧中却又看到那令人心痛的背影，远远的早已从车边掠过。我再无睡意，鼻子酸酸的，眼泪打湿了心灵。我多想叫车停下来，追过去送上一份冬日的温暖。但是，他们的身影却一闪而过，只留下风雪中两个黑黑的影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佝偻着腰，跌跌撞撞，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像一个“冒号”，在风雪交加的旷野悄悄述说……
望着两个被生活侵蚀得锈迹斑斑的身影，想着深藏其中的酸楚故事，除了悲怆与同情，却也萌生出对两个生命的敬畏。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我笔下的两位主人公都有一个幸福的归宿……毕竟我们生活的角落还有非人的存在，毕竟总有一些人，他们把良心丢失在了迷途中。可我坚信，总有一天，他们的儿女会良心发现，让两位孤苦伶仃的老人不再流浪。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那些不忠不孝之人必将受到良心的谴责。
有位哲人说：“当我哭泣没有鞋子穿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却没有脚。活着一天，就该好好珍惜。”是啊，我看见两位老人坚强地活着，他们那满是皱纹和污垢的脸上，除了沧桑还有宁静，还有为儿女留存的面子。我想，生活无论怎样对他们不公，他们的生命都只能把握一次。所以，他们才会认认真真地走，相互鼓励，不气馁，不抱怨，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走好人生必经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