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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82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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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版
03

戴墨镜的人(小小说)

□ 作者 李康平

李康平

巷子本来就窄,他却还把个担子横着担。我从左边想挤过去,他把担子换到右肩,后桶横到左边,直伸到我面前;我正要从右边过,他却又把个后桶横到右边来,叫人哭笑不得。

更晦气的是,这担粪的老汉前边还有一个人,也是磨磨蹭蹭的。从背影看,那人倒挺精神,约二十多岁,下身穿一条笔挺的银灰色涤纶裤,上身着一件白色透明的特利灵衬衣。看来,这是个很讲究的人。可没想到他走起路来,比老太婆还扭捏,一步一探,象怕石子垫了脚。时而还歪着脖子往前瞅瞅,象要瞄着什么准线走路似的。怪人,讨厌!我不管他,只管大声喝斥担粪老头。“喂,挑粪的!闪开点儿,让人过去!”老头好象没听见,又把担子横左横右地换来换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我再看表,足有十分钟的时间让他给耽误了。这时我也不客气了,走到左边,用手把他的扁担头往右使劲一拨拉,正想过去,谁知担粪老头踉跄一下,担子竟从右肩上滑脱下来,一担粪“通”地一声就掉在地上,桶里的粪液竞溅出老高。我眼见着一股粪液溅在前面那青年雪白的特利灵衬衣上,我“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那青年人回过头来,我这才看见他还戴了副墨镜。对这样的人,我从来没有好印象,心想,不是个好惹的,肯定饶不了这老头!那青年下意识地用手往背上一摸,立刻涂上一手又黑又臭的粪便……

担粪的老头知道惹下了大祸,口里嗫嗫嚅嚅,不知要说什么,手里拿着已分不出颜色的毛巾直往前送。那青年摘下了墨镜。我注意看时,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有点特别,原来是一只假眼珠。面对青年的这一行动,我想,人战的信号已出现了。可是出我意料之外,那青年却满面愧色,竟象是自己做错了事似地说:“对不起,老大爷!是我没看见,挡了您的路。桶没摔坏吧?……”“说着,用那只净手折起眼镜,装在上衣口袋里,接着又从裤兜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绢。我以为,他要自己去擦干手上和背上的粪便。想不到青年却把手绢伸到老头面前:“大爷,把你身上溅脏了吧?我帮你擦擦……”

老汉那只拿毛巾的手停在空中,不是等着青年擦,而是发呆了。忽然,老头的眼睛一亮:“啊!是你……”

“……”青年有点突然地打量着老头。

“救过人!眼睛受过伤!在我们清洁队做过报告……”老头一说一大串。

“新长征突击手刘震!报上见过你的照片!”我也跟着喊起来。不错,是他,我也想起来了。

看着他忽然红起的面颊,此时,我的心情复杂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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