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小小说）

宝鸡　毛广魁

记忆的重压，我永远卸不掉它。

简易工棚里，我俩坐着；窗玻璃上，贴着一对红喜字。门外，黑沉沉的雨夜后面，倾倒着黑沉沉的雨。那永远在我的生命里汹涌的雨啊！中秋节的月亮，也被雨丝抽打碎了！

我不该那么羞涩，只是用灼灼如火的眼神呼唤……唉，亲爱的“阿牛”，谁说你能在三把匕首面前哈哈大笑，谁说你能跳进嘉陵江的激浪里捞出油桶？在这跚跚来迟的新婚之夜，在你曾表白“爱得发疯”的心上人面前，瞧你，坐得那么远，脸红得象“关公”，你那又黑又亮的眼睛，分明有火花在闪烁啊！

那天晚上，我们就这样深情地看着。

“哗——”窗外雨更大了。突然，他眉头一皱，站起来，把雨衣披在身上，迎着惊愕的目光走过来，轻轻说：“我……去看看昨晚抢修过的护坡，晚上有列车通过。”瞧他那企求的目光，我怎能不点头呢？

他抓起手电筒，掷给我一个甜美的微笑，便被雷声拽走了！

微笑，这变做诀别的微笑！这永远悬挂在我心头，永远在我眼前摇晃着的微笑啊！

山洪是在他走出房门后十三分钟二十七秒时暴发的。

灾后，工人们在一个隧洞的铁轨间找到了“阿牛”的手电筒。大伙推测，他是在防洞里被冲走的，隧洞在护坡下端约二百米处。“阿牛”，你不是巡道工啊，这多事的二百米，把你我隔开在两个世界！

我没有再用眼泪冲刷灾难洗劫后的土地，在一片泥泞和满目苍凉中，我默默做着“阿牛”的微笑所暗示给我的一切……

在峻险峭拔的秦岭群峰间，在穿云破雾的宝成铁道线，有一处护坡是“阿牛”砌的，它非常坚牢，这场历史上罕见的山洪也没有冲垮它！在那石头组合的缝隙里，隐现着一张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