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芦丁

第一片叶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恐怕谁也没注意过，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反正，每一片叶子，在完成了它的生命的绿色行期之后，总是要落下来的。没有多少时间，院子里就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晴天，铺在地上的厚厚的落叶，松软而富有轻微的弹性。人，踩在上面，能感觉一种美的意绪。可一到雨天，落叶予人的那种美好的光彩，就暗然失色了。且不说阴雨天本身就遮住了大自然许多鲜亮的景物，就是那雨水和泥浆浸泡的落叶，也会使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恼恨：讨厌！人，能在这上面行走吗？

那天，在会上，我随口提出，是不是每天轮流派个职工扫一下院子。作为群众文化娱乐场所——影剧院，本来就该给人爽心清净之感。这里原来有个临时勤杂工，只是最近各单位都在搞经济核算，便把他辞退了。

谁知我的建议，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理由是八小时工作够辛苦的了，谁还能起早来干这额外的劳动。再说，给报酬吗？

还是钱……

会，开得没有结果。领导一时拿不定主意，说明天再研究、研究……

我是个单身，就住在办公室兼宿舍里。第二天一早五点多钟，我被窗外一阵刷刷声吵醒。打开窗户，在微茫的晨色里，一个驼背老人正在扫着落叶。他一下一下认真地清扫着。从他认真的动作里，透着某种庄严、静穆的气氛……

当他扫到我的窗下，才看清，是剧场看门的退休老工人陈师傅。

我刚到这里不久，就听人说过，原先几个看门的退休老师傅，有的身体不好，有的嫌工资的差额补发太少，都先后辞职了。正愁无人时，陈师傅自愿来这里工作，他的条件是出人意外的：来尽义务。国家每月发六十多元退休金。老伴、孩子都在工作。没有负担。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现在，他在尽自己义务工作时又加一重义务——清扫落叶。一件等待着再次研究商定的平凡小事，却被他一声不响地决定了……

当阳光洒满院子，就看到这片净土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环，仿佛是对一个老人的礼赞。

打那时起，我不敢再轻觑那些落叶了。它们在我的眼里，不完全只是一些完成了生命行期的枯萎的残骸，细瞧，从那些落叶上，也能读到很美的东西，假如，你要不注意这些很美的东西，是很容易忽略的。

的确，普通的落叶，有些是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