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难问题（小小说）

傅吉石

红光厂四层单身宿舍楼的扶梯，长期无人扫洒，积满灰尘。忙碌而懒散的单身汉们自恃腿脚敏捷，上下不偏不倚，居然一向出入自得，一尘不染。

一个厂休日的早晨，太阳仍从东边升起。三楼的“老大难”尹泉却不跟大伙儿去逛街，独自拎了扫帚和脸盆，扑朔迷离一阵忙，把一至三楼扶梯上的灰尘清除了；接着又端来水，把它擦抹得干干净净。三十出头的人了，“坚守”此楼也快十载，干这种“傻事”，似乎还是第一次。

“哟，大扫除？尹师兄，好勤快呀！”一串脆生生的女高音。尹泉定睛一瞧，来者施湘云，刚调整到他们组不久的公主。她名字美，人也美，对人也十分和气。

“你找谁呀，施妹子？”尹泉话里放了糖。

“没出去玩？”只问不答。年轻姑娘有天生的隐讳和优越感。

“公主”垂问，尹泉若惊。瞅瞅周围无人，“老大难”的虚荣心促使他立即据实道来：“林班长又给我介绍了一个，约定一会儿见面。这楼道光线暗，我想她生来乍到，保准得把着扶梯走，不弄弄干净，摸一手灰，会对咱产生啥印象？”

“好啊，想得真周到。今后她常来，这扶梯也要沾光沾光啦？”

“哪儿的话。”尹泉弄不清施湘云是不懂世故冒傻气，还是太懂世故挖苦人，忙解释：“将来她习惯了，手不挨扶梯，咱就没这份苦差事了；只要建立起感情，脏点她也不会再计较。关键是第一印象！”尹泉对自己的深谋远虑颇感满意，笑了。

“噢，第一印像……关键以后……”施湘云念叨着，沉思着。

陡地，施“公主”严肃起来。“林师傅要我转告，”俨然是宣读照会的口气，“他有急事，不能来了。至于第一印象……够意思了！再见！”临出楼门，她又补充一句：“关键是脑子，那里面的灰尘，要打扫干净！”

“脑子的灰尘？她？难道……”尹泉突然彻悟，但已经人去楼空！他顿感沮丧，跌坐在楼梯上，那个令他百思不解的老大难问题又来折腾他了：“哼!咱爷们堂堂四级工，样儿不丑，个儿不矮，介绍来介绍去的，怎么一个个都打退堂鼓呢？怪呀！”他觉得天底下的事情太不公平，他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