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清流 (散文)
西安 王晓鹏
我小学的母校在村南,背后是一条靛青带子一般悠悠西去的小溪。垂柳长长的绿丝帘子似地挂在水上,芳草和野花在水边铺上厚厚的“地毯”,蜻蜒擦着微波飞,蚪蚪象在镜中游……迷人哟,我儿时的乐园!
那时我多顽皮呵!我自幼丧母,父亲累于生计,待我很粗暴。家庭不温暖,我便在社会上寻乐,成了出名的“野孩子”,考试常常“抱鸭子”,有时还“挂红灯”。没老师说我好,有的还三天两头找爸爸去“共同教育”。结果,我总免不了挨一顿巴掌。唉,可怕的老师呵。我只好时时躲着他们。逃进我的乐园去打发时光。
就在我上第八个学期的一天上午,溪畔来了一队青藏高原的长毛牛,听说那是能骑的,我就想试试。刚爬上背,那家伙就一个蹦跳,把我甩出丈八远。脸和膝盖划破了,一只手腕也扭伤了。我不敢上学校去,忍痛挨饿躲了半天。傍晚,当我探头探脑地挪回家时,发现我们新来的班主任——一个扎着小辫的姑娘竟在那儿。“又是告状。”这想法一闪,我扭身就跑。腿一晃,又摔倒了。旧伤添新疼,疼得钻心。我索性闭上眼睛,等待着父亲的呵斥和巴掌。触到的却是一双纤巧温柔的手——老师几步上前,轻轻扶起我,仔细察看了伤情,掏出手帕揩掉我身上的泥土,然后轻声唤着我的小名:“溪水,来,洗洗。”
“什么?”我不敢相信耳朵。这时,老师已把脸盆端来了。清静的水面上,映着我张大的嘴巴和眼睛。“不,不……”我惊奇,窘迫,不知怎样好。
“不洗干净,伤处会感染的。”她说着,打好肥皂,小心翼翼地给我洗了脸和手,又挽起裤筒,把膝盖周围擦得干干净净。我的心呼呼地跳着,呼哧呼哧地喘气。偷偷瞄瞄老师,遇到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葱嫩的眼白,碳精般的眸子,洋溢着清泉一样的脉脉深情。妈妈若在,也准是这样的。我想着想着,眼泪禁不住扑簌簌落下来。
老师等我吃过饭,就用自行车推我上小溪南边的医院去。
回家时,火红的晚霞把小溪映得金光灿灿,溪水淙淙地流着,仿佛欢快的孩子边跑边歌。我高兴得叫起来:“噢——小溪唱歌了。”“不,是在说话。”老师忽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语调婉转得象在吟歌,“你看,柳丝抚摸着它,蜻蜓依恋着它,好象说:‘留下吧,咱们一起玩。’溪水回答:‘再见,谢谢你们的盛情好意。彩霞在远方召唤,我要前去,我要前去。’”她顿了顿,又附身向我,轻轻地徐缓地问:“溪水,要流向哪里?”
流向哪里?我当时还答不上,可是多少年来,那涓涓清流一直在我心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