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按摩师
(散文)
城固 宋文杰
我的诗写给一位按师摩。拿他写诗发表,他是很反对的,不过他是盲人,从不看报……
——题记
支柱
终于伸直腰杆站起来了,我这个瘫痪病人。
从第一次接受按摩治疗起,我就在观察、思考,拿他同别人作对比。我对他做人的精神比对他的医术绝招更为震惊和钦佩。
一个盲童,走出茅舍,踏进卫校的大门,从一个文盲成为名医,要跨过多少障碍呀!
一个盲人,引经据典,读书实践,开创事业,需要多大的勇气毅力,需要付出多少心血!
一双手理顺了多少错乱的经络,恢复了多少麻痹的神经,把多少康复了的信心推入生活的激流……
你自己也成了一部书,一部被人加上各种注释的巨著。
你看见太阳了,太阳也发现了你,还用它那金色的雕刀,把你塑在了每一座高擎希望的光明顶上。
耳朵
在珠光宝气面前,你永远地闭上了眼精。
在镁光灯下、奖状面前,你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对荣誉的吸引,对花草的献媚,对世俗的眼光,对权势的炫耀,你都不屑一顾。
也许,正因你排除了那些使人眼花撩乱的诱惑,才有了一个清静洁白的内心渺界,才有了一双特别灵敏的耳朵,才听到了那风雨夜中最微弱的呻吟,才最强烈地响应那些痛苦的召唤……
你用耳朵感觉世界的存在。
身价
(讽剌小说)
延安 张国全
他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上过中学、只在小学念了三年。那时仅仅因家里还穷,便辍学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进机械厂当了一名工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进广里财务科当了会计;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个厂长的赏识,当了财务科的科长。
好事都落到了他的头上,一些人嫉妒,一些人不服气。查他的账,结果,一丝儿漏洞也没有。
年轮转到了八十年代后,开始讲文凭了。这下,他傻眼了,同科的人都快走光了,有的当了厂长,有的当了党委书记、连业务最差的小刘也代替了他的职务。他呢?只好揠旗息鼓,善罢甘休。
儿子大了娶不下媳妇,老婆病了没人侍侯,家里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猪娃子等着他呢。唉,真没办法。
也许是他没加小心,想调离的念头竟不胫而走。
先后有好几个单位登门交涉,让厂里把他放了,说这是人才合理流动。
嚷嚷最凶的要数变压器厂了。这个年产值不过二十来万元的小厂,多么需要他这么一个管家的人呀。并答应好了,给他浮动两级工资,解决住房问题。好家伙,他的身价提高了百倍。
厂里的领导心儿慌了,手脚乱了。书记亲自登门拜访,厂长在全厂职工大会上给他许愿,一切待遇从优。当天,还给他发了委任证书,二次当了财务科长。
老实巴交的他,一时被弄得哭笑不得。
那双没有光彩的眸子后面,是一个多广阔的世界,那挺直的背影支撑起多少生活勇气。
我觉着,自己是再也不会躺下去的,在生命的旅途中,命运之神已赐给了我永不倾斜的支柱。
读你,从未看见过太阳,只能抚摸光明的存在。生活的向往,理想的追求,促使你在沉重而浓黑的墙壁上穿凿了一条瞭望光明的隧洞。
于是,你不再被黑暗所包围,你从夜的浑沌走向了万花筒般的黎明。于是,你从那凸凹不平的盲文字嵌拼成的窗口,目睹到太阳、朝霞、彩虹和繁星,目睹到一张张微笑的面孔。
你用手指抚摸世界,摸索路径,触响人生的竖琴,偌大一个世界就被你捧在了胸前,连宇宙也不再那么茫然;你用一双特殊的眼睛透视困难,扫描障碍,终于发现了乐观、聪明,捕捉到才智和爱情。
你读书,认识世界:世界也同时在读你。你读书,读人生;人生也同时昂起了头颅正视你。
眼睛
一双手沿着病人的脊椎和四肢,寻找穴位,进行按摩,振兴那些萎缩了的神经。
——你的眼睛在手指上。
摸得准症结所在,理得顺错乱了的经络,看得见康复了的喜颜。
——你的眼睛在心上。
在属于你的那片宽阔的视野里,没有暗淡的云翳,没有陌生的面容,没有回心石前的徘徊,也没有阳光下那些阴影的纠缠。
一位诗人说得好,“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对你来说,不是一睁开眼睛就能发现光明,难道还需要去寻找吗?当我凝视着你塌陷下去的眼窝时,我发现了自己的怯弱,我畏惧、战粟了,竟不敢再正视你。
因为,我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并不占有光明,常常罩一片雾障,很少看到名利以外的东西,长时间地摸索不出那私欲箍成的枯井。
开拓
一条深深的死胡同,因为住进了你而不再冷落和闭塞。
早晚有人扣门,风雨里有人来求诊。
呻吟着来的,笑着去了。
萎糜失望的,满怀信心地返回。
步履艰难的,挺着腰板回了家。
怀疑和试探,成了崇拜和折服。憧憬和梦幻,成了满意的现实。
没有招徕病人的招牌、广告,却吸引了远方的病人;高尚的医德,高超的医术,把一条死胡同开拓得宽阔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