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作家王炬速写

本报记者　周矢

我见过别的漫画家的画室，醒目的是笔洗、画笔、调色碟和墙上贴满的各式画幅。但这里，第一眼见到的是迎门一堵小墙上涂满的各色颜料，说不清是什么图案，但色调却十分沉重，蓝、灰、橙、黑，给人一种压抑感，一张小床，一卷旧被，一半的地方全堆满了小石头；多的是各式木箱，全无油漆，却也用颜料涂着，每一个木箱里都放满了各种装订的册页。

他拿出他的漫画剪贴本来让我看，我一眼便看出，凡他所画的人物、全有一种“不正常”的感觉，似乎胳膊腿都按得不是地方，眼睛鼻子也长得不是地方。

“这种人物躯体的变异组合，你是受了毕加索的影响吗？”我不由得问。

“不。”他不加思索地回答，“对毕加索的画，我不甚懂，不理解。但我以为，中国这种抽象派的东西古已有之，比如画一头驴，两个头，表明它吃草的动作；我见过一幅农民画，把人的脸画在侧面，正面却照样有眼睛。至于我画里人物的变形，你看——”

他指给我看一幅叫做“悲剧的悲剧”的漫画。人们从剧场里看完悲剧出来，一个个流着眼泪，表情十分沉重。画家画这些哭着的人，身材都显得粗实厚重，线条也显得直朴；但在这群人中，有一对刚从剧场门口走出来的青年人，他们的脸上却带着轻佻的笑容，这幅漫画显然是讽刺这两个青年人的。因此，王炬对这两个青年人作了变形，腿细而轻佻，按比例只有其它人物的五分之一左右。

王炬说：“这就是我用以变形的目的；以变形来刻划人物性格。”

“那么，你的漫画创作的追求呢？”

“漫画要讲究趣化。如同土霉素，很苦，人不愿吃，就加一层糖衣，有了甜味，还能治病。”他点燃一支雪茄烟，接着说，“但仅仅是有趣，还不是好的漫画。漫画不应当太直露，一幅画让人一目了然，看完也就忘了。”

“要是读者看不懂呢？”

“扭秧歌自然不错，雅俗共赏。但如果规定舞台上只有秧歌，并且取消柴可夫斯基或者萧邦的交响乐，理由是大多数人听不懂，那未免就失之于偏颇了。”

我想起他写过的一篇文章来，题目叫做“意象构思八法”，那里面说，他的漫画追求四个字，叫“奇曲深藏”。文章说：“奇者，出奇制胜也，即不在老套子里转圈子。古语曰：‘文奇理正’，道理一般，表现不一般是也。曲者，曲折到人所不能为则为曲。古语曰：‘文贵曲’、

‘婉而成章’，婉转而要有章法。深者，不现象化，不表面化，不简单化，深入而后浅出，饱含哲理之为深。藏者，‘志而晦’、‘微而显’也。话说得含蓄些，微妙地显出意趣来。”这段话算得是他创作的宗旨了。但要做到这四个字，谈何容易啊！

我留心他墙角那唯一的装饰品，那一面足有两尺半长的大镜框，里面不是照片，却是一首自写自题古风体长诗。诗的大意是：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应当给这个世界添一点乐趣，自己便也自得其乐了；要是能再为这个世界解开几个谜，生产几个谜，那这个人活得就算真正有价值的了。

我想，诗里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一个漫画家，美协陕西分会会员，陕西金箍棒漫画会主要成员之一——王炬。

悲剧的悲剧

王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