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回忆（散文）

周矢

最后一车破烂拉走了，妻和儿女都忙着布置新居了，只剩下我，却留在旧房里徘徊，久久不想离去。

窗下，这一道黑色的印迹，是我放书桌的地方，我曾经在这个角落写完一篇一篇的文章。可是女儿大了，儿子也大了，他们摊开了作业本，驱逐了我，属于我的，只剩下床头了。这一大块白色的石灰墙，是贴墙布留下的，只有这一块，保持了它的洁白，我们多年没有刷房了，这些家具往哪里移放呢？

我顺着空空的四壁看过去，但突然，我呆住了。我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五个凹坑上。一呵，这些过去的记忆！这些凹洞！我记得太清楚了。这是要主女儿那天，因为我的影响，她走了四个医院，都被挡在门外了。她疲惫地回到家，抓起拖把就拖地，一遍，两遍，三遍，鞋都湿透了，她才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这五个小洞，就是她用右手指挖开的。后来，就遮在贴墙布下面了。那一天，正是元旦前夕，我因家庭牵累被命令去厂里扫地，一遍遍地扫，却总是不得合格，等半夜归来，妻己经躺在一片血泊中了。

当天深夜一时，我们有了一个女儿。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她黎黎。那一天，正是一九七七年的元旦，在那深夜里，我多么盼望黎明啊！

我抚着这五个小洞，久久伫立着。要不要把这个故事，告诉我的女儿呢？

“爸！你不想离开这儿么？”女儿一推门，拉了我就走。

我突然醒来了，默默地对女儿一笑，随她往新居走去。也许，女儿是对的，还是不要把这个故事告诉她吧，明天，是一九八六年的元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