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总发怒

王震学

凡是在陈毅元帅身边工作过的人，只要一提陈老总对下级的爱护，无一人不夸。我因五十年代曾在他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这一点，所见所闻确是如此。

然而，又有谁见过他怕人的发怒呢？

一九五五年的一天，当时担任上海市市长兼华东军区司令员的陈毅元帅，应邀出席了某军区召开的军官授衔大会。

出席这次大会的，除了当地驻军领导和地方上的党政首长外，陈老总为了对次大会表示热烈祝贺，还特地从上海请来了一位驰名全国的京剧演员，在文艺晚会上作了精彩的演出。

定第二天的授衔大会上，陈老总亲自邀请他同登主席台，并请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授衔结束后，首长和来宾相继致词祝贺。这时，台下不知是哪位军官向主席台递了一个条子，主持会议的首长看后，本想装起来，不料，却被陈老总看见了，他拿起来一看，怒气顿生。

他在讲话时，对授衔的同志作了热烈地祝贺和亲切的期望后，那神采飞扬的可掬笑容渐渐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直到忍无可忍的怒容。深知陈老总性格豪爽、为人正直的人，一见此景，就预感到陈老总要发脾气了，果不其然，陈老总讲着讲着，突然，把那个条子往空中一举，说：下边有人递来了条子，尽管讲法含蓄，但内容却很明确，讲啥子，这么隆重的授衔大会，怎么能把一个唱戏的请上主席台？是不是不太那个了……不太啥子呢？我的理解是，不是不太严肃吧。”

讲到这里，他回过头来，向这位著名演员深怀歉意地点了点头说：“自己人嘛，你也没得见怪啰，在咱们的部队里，有不学无术之人，更谈不上懂艺术、尊敬艺术人才，这是缺乏文化素养的具体表现，竟讲出这等无知的话，气人！请你给予谅解啰！”

然后，他又目光炯炯地对台下军官讲道：“啥子叫严肃？唱戏的又怎么样？为啥子唱戏的就不能上台？昨晚他不上台你看个啥吗？再讲讲，唱戏的又怎么啦？在旧社会，地主、老财、达官贵人、小姐、太太、公子哥们，把个艺人称啥子‘下九流’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连个祖坟也不许上，叫他们为‘下等人’。难道今天你也这么认为吗？请问，你那光荣而严肃的军衔，知不知道是谁授于你的？它是党和人民授予你的，懂吗？既然，是党和人民授予的，为啥子一位深受党和人民尊敬和爱戴的人民艺术家就不能登上你这个主席台，向你祝贺呢？主席台这个‘宝座’难道要论资排辈，有职务高低、贵贱之分吗？真是岂有此理！

“这条子我看了，它不是我们的战士写的，他们不会、也不敢这么写，是谁写的呢？是颇有官衔的人写的。一个有官衔的人，写这样无知的条子，我替他害羞、替他脸红；你怎么能把我们的文学艺术与党和人民的革命事业、重大关系理解得如此鼠目寸光呢？实在是叫人惊奇、气愤和发指；你懂艺术吗？你懂啥子叫爱借人才、尊重人才吗？”陈老总越讲越气愤，不时地挥舞着拳头，细心的人已看出他的怒容可怕。

“不象话，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名流人民艺术家，在我们新中国里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你懂吗？象你这样思想认识的领导干部，要肩负起建设好现代的国防军队，能建设好吗？鬼知道！

“我所以生气，还是从你这张言为心声的条子里，可以想象到你所领导下的部队，文化工作究竟开展得如何？外国有句民谚：‘再大的瓶子大不过锅’，啥子意思呢？是说它的行动超不过他的思想认识。

“我这样讲，如果那位写条子的同志不服气，那好办，请你上来，你能把你的艺术才华也给大家表演表演，比他演得还好，我马上双手扶你登上主席台来。

“同志啊，要学习，不学习怎么得了啊，知道吗？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不过，一这话可不是我讲的，是咱们毛主席讲的。”

陈老总的一席话，字字象洪钟，句句象滚雷，全场静得雅雀无声，人们在他的怒声中进行深深的醒悟和思考，什么叫人才？怎样尊敬人才和爱惜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