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

王世强

他从前线回来，披着硝烟和风尘。今天，他专程去探望排长的双亲，买了鼓鼓囊囊一旅行包吃的、穿的、用的，还执意拽上了未婚妻。

“战斗很激烈，有时炮击山摇地动，有时短兵相接猝不及防。”在远郊汽车站牌下，他平静地对她说。

“你怕不怕？”她惊悸地看了他一眼，想从那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找到答案。她孱弱、胆小，但却机敏，知情晓理。

“头一次心跳得厉害，后来就无所谓了。”他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还亲手杀了两个敌人，一个在埋地雷时被我一枪打中了头，一个趁黑来摸哨叫我捅了一刺刀。”

天，灰蒙蒙一片。车站上只有他俩在候车。

她靠住站牌的铁杆子，拉拉他的衣袖，“你能不能谈点儿别的，不使人神经紧张的。”

他一下“卡壳”了，不知说什么好。掏出一支烟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

在车上，他握住她的双手，莫名其妙地说：“离开前线已经三天了，不知怎的，心里却空荡荡的。”

“前线太紧张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他注视着车窗外缓缓后移的田野和树木，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光抽烟？”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感到了寂寞。

“我想排长和牺牲的战友，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她看着他，一步不舍地同他并肩向前走着。

那次攻打五号高地，发起冲锋后我紧跟着排长，刚冲到半山腰，右侧突然响起了疯狂的机枪声，我一下楞住了，排长在大喊‘卧倒’的同时，飞起一脚蹬倒了我，可他却被射中了，仰面朝天倒了下去，瞪着双眼，一只手紧握着冲锋枪，朝天打出了一个长长的点射……

她美丽的眼睛盈满了泪水，不知说什么才合适。

“英雄们尽到了义务和责任，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很需要得到你的帮助，因为，我们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说着转过了头，直楞楞地盯着她。

“我能做到的，会尽力去做。”

他微微一笑，这是他离开前线的第一次微笑。

他俩来到一个小村庄，扣开了一户人家的街门，当他确认迎出门来的二位老人就是排长的双亲时，连忙跨进一步，激动地叫了声“爸，妈！”

她明白了一切，也满含深情地叫了声“爸，妈！”

（插图　弛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