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卖烧饼说到名祖先

肖仁吾

偶尔去一烧饼铺买肉夹馍，那铺子倒也干干净净的，我正在琢磨着该买几个的时候，那掌柜的一边做着活，一边指着门上的牌匾说：“我们是个老字号，我们还是关羽的后代呢。”我抬头一看，可不，那牌匾上写着“关记烧饼铺”，还有一行小字：“勅封祖上五虎上将”。

我立时惊得瞪大了眼！那个手舞青龙偃月刀，过五关斩六将的关羽竟是这个小小烧饼铺的祖先？他会烤烧饼？既是开着烧饼铺，归门分类，似乎应该去拜卖烧饼的老户武大郎为祖师，怎的去尊了那不知是否吃过烧饼的关圣人！

我原以为这种把戏只有卖烧饼的小人物去耍。其实不然。前几日在报上就看到两则“新闻”，一说，据考证，某歌唱家乃是清末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后裔。二说，经查某画家的祖先乃是北宋名相范仲淹。

看了这两则“新闻”，使我感慨万千。这几年似乎有一股名人热，报刊上连篇累牍的都是关于他们的轶闻趣事。一个人出了名该怎么办？己有无数的高尚之士为我们做出了光辉的榜样。然而也有的出了名后，实在是沉不住气，因而乱忙起来，忙着演讲，忙着离婚，忙着出国，忙着登报，如今又多了一条，这不一一忙着要续上一个有名的祖先！

说穿了看，这是在向人们炫耀自己出身的高贵，从而来证明自己具有名人的遗传因子。然而读者却不会有同感：即使你的祖先是名门望族，这和你本身事业成功与否有什么关系？说张之洞是自己的祖先，因距今还近，查证也易，尚有几分可信。范仲淹距今已近千年，不知到底是怎样考究出来的？

还有没有别的人也干这件事，也可能有的，但大抵那家谱续得不太顺利，在某一个环节上被一位不肖的祖宗卡住了，比如续出了祖先中有一位秦桧，或是泼皮牛二，或是有过卖笑生涯之类，觉得增加不了几分光彩，反背上几分晦气，只好作罢。

话又拐了回来，那日我终没买成关羽后代烤的烧饼。我总怀疑，他那么可劲儿地拉扯上关羽，是不是掩盖着什么，我老想那面可能是霉了，肉是臭水沟里拣来的死猪肉。我疑疑惑惑地走出铺子，回头看了看匾牌上写的“勅封祖上五虎上将”，嘴里不里不由得低低地嘟囔了一声：“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