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小说）

徐广民

一切似乎是在预料之中，但却又是那样的突然。

我如约来到了那开满山菊花的岔道口。水溪东流，小路南延，看不见尽头。青绿的是麦苗，金黄的是山菊。她，背朝着我。

一阵难熬的沉默，终于，她回过了头。

“有事？”我避开她的目光。

“娟娟后天就要入学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学校？”

“中医学院。”她说得很快。随即又转过身去，望着那西边的天际。

十年前，由于一些说得清和说不清的原因，我和她，还有七岁的女儿分手了，也是在这个岔路口。我沿着向南伸延的小路去了，她却站在了东流的小溪边。和今天一样，青绿的是麦苗，金黄的是山菊。

孩童时，母亲有病，死得很早，父亲总希望我长大能当一名医生。但我却和莫扎特、贝多芬交上了朋友，并且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中，进了制片厂。老父亲临终时，还念叨着，盼家里将来出一名医生。

与她分手后，由于现在的妻子不生，加上生活琐事的忙乱，使我无法顾及和兑现父亲的临终嘱咐。可是今天……“呵，中医学院！”我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种莫可名状的苦涩涌上心头，我感到有些眩晕。

“我该回去了，”她的声音很低。

望着她苍白的脸庞和面颊上的泪珠，我的心颤栗了。十年来，出于表面尊严的需要和心理的自我平衡，我默默地承受着咎由自取的一切。我从来不愿意向任何人提及我重新组建的并不幸福的家庭。是虚伪，还是本能，我说不清。可是，她却忍受着世俗的偏见，和女儿相依为命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我向她走近了两步，望着她抽动的肩头和期待的目光，举起了双手，但又下意识地抱在了胸前，什么也没有做。

远处，落日的余辉把小溪旁那金黄金黄的山菊花映照得更加光彩艳丽。我俯下身去，轻轻抠开泥土，挖出一簇带根的山菊花捧到面前，深深地嗅着。

呵，一股带着苦涩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