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题外的题外话

张艺谋

六月的一天，我同青年农民马海明锄玉米。这是二亩阳坡地，半挂在山腰，人须斜着才能站稳。连日无雨，火焰似的毒日头，玉米叶子烟卷般吊在细杆上。一锄下去一股白烟，好象扬场。海明锄得很精细，这是他最好的二亩地。

他同我聊起了电影。

他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电影上那男女在一起干那事，该怎么去演？我说那都是假的，他说男女搂在一起，灯就关了，一定是真的。那汉子挎一个包，女的在前边扭呀扭，然后便亲一个嘴，这都是城里人闲得慌。山里汉子，一天活儿忙下来，累得半死，回到家，挑水，喂猪，老婆把孩儿往你怀里一丢，哪里会扭给你看？再说咱又不刷牙，各自的嘴各自的口味，这亲起来成个啥味儿？他又问我，《老井》中你好象有两个老婆，亲不亲嘴？我说那要看老吴，他让我亲我就得亲。他问我自家真老婆有没有意见，我说没有，她知道是假的。他笑了，说咱山里人可不中，即便是假的，谁家女子要演这个亲嘴，骂也骂死了。他问，你演亲嘴时，老吴作甚？我说老吴在一旁看，要是不象真的，他还要再让我重干。他说，那老吴可是个大操旦鬼！

他问我老吴是干甚的，我说是导演。他说，那就是指导员了，指导你亲嘴。

这个吴指导员，竟然选我演孙旺泉！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