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的烦恼（散文）

李成刚

腰坐疼了，手写麻了，眼睛也看花了。脑袋嗡嗡山响。到院里去散散风，只见大门口围了一圈子人，处长正倒背着手儿，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不停。

“什么道理，随便到工地要东西。给了，就让干，不给，就卡脖子。这是给共产党干事，不是为我个人，我看他谁有胆子放两颗原子弹炸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处长有点发疯了，他这一连串的怒吼，逼得那推自行车青年人哑口无言，一骗腿就溜了。“我是跑腿的”，跑出了老远，甩出来这么一句，“领导让来，等着——”

一问，才知道是基建工地挖地槽时挖出了地道，城建处便借了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屡次阻挠施工，给了钱也不行，还要东西。不给东西，就别怪哥儿们对不起。

于是，我又想起两件令这位处长烦恼的事：

原来，砖厂自1971年建厂以后，对所占用的土地与石沟五组和民政部门几经复量，确认无误，但因砖厂催讨拖欠了五年的四千元转供电费，惹恼了地头蛇，村民们便拆了墙断了路。去年春上，又大动干戈，村、镇、县出面处理无果，封门长达十月之久，造成砖厂和基建停工，损失十万元之巨。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官司”，最后也只得自认倒霉，含冤在今年三月八日的协议书签了字，以二万元的赔款而告终。

另一件事是1976年合法建成的一件高压输电线路，在当地农村的要求下，曾两次易位。今年春天又提出影响建房，要求挪线路。但当线杆子放倒以后可就变了脸，一伸手就是四万元，还要转供电。不然，就挪不成，立不成，直到现在，线杆子还在那睡觉，为了生产，为了吃饭，这位处长不得不另寻门路。

看着“当家的”这样窝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其实，我和他的关系平常，茄子一行，辣子一行，他当他的官，我为我的民，井水河水各不相扰。甚至十年前我挨“整”的时候，他还曾乜斜眼睛瞧我，所以，他升迁也罢，黜免也罢，与我屁不相干。但是，看着眼前发生的种种令他烦恼的事情，一种恻隐之心便冲淡了历史的误会。

本来，他这个五十开外的人也该积累点社会经验。如今又是单位里的小皇上，第一把交椅，有权。论职称，工程师，牌子又亮，完全可以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周周到到。公私一搅和，“路”铺了，情也落了，人哪有万事不求人的呢！

可是，他古怪得令人难以理解，莫说是单位里来了什么团，要他陪同吃顿饭，就是谁家娶媳妇嫁闺女的酒席筵上也难得露面。说话办事，张口原则，闭口政策，听得教人头疼。难怪在官场应酬中，他屡吃败仗，难怪有人骂他死板，小家子气。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不少人都想当官红火红火，可又有谁知道和理解这当官儿的苦衷呢！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企业，难道可以做为一碟子大酱，谁想蘸就蘸一下么！

啊，处长，你在这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中，领悟到了什么，你在这种官场应酬中，不是不那个么，照这样下去，你这三年总承包的集团首领，不是要挨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