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厂长的雄风

寄德焕　程光大

云海象一往无垠的雪原，他探首舷窗，凝视着下面看不见的养育了他的大地……

他在天上。

象海鸥在翱翔。

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陕西机床厂厂长任雨水，在北京参加了第一届优秀企业家表彰大会后，正在返厂途中……

1980年5月16日。天气阴沉沉的。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靠在了厂区的马路边上，从车上跳下了三个人，他们是代表宝鸡市委前来宣布陕西机床厂第九任厂长的。他们下车后，个个带着一张冰冷而严肃的面孔，环视了一下这即将要倒闭的工厂便急匆匆地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一条条破旧的木排椅上，挤满了厂里“各路诸侯”，副厂长任雨水也坐在那里。

一位市委领导从放在桌子上的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一份红头文件，宣布了市委任命任雨水为陕西机床厂厂长的决定。按常规，新的领导上任宣布以后，将会出现一阵热烈祝贺的掌声，可今天无一人拍手。

两年过去了。

任雨水出师不利。

1981年亏损20万元；

1982年亏损62万元，

那一串串血红的赤字，如同一曲曲催人泪下的挽歌。

陕机亏损了，成了陕西省亏损大户之一。

厂内职工怨声载道，社会上名声狼籍。

1982年深秋，厂里穷得关了门。一天，任雨水为了给厂里要点资金，一早出了厂门，从县里到市里，又从市里到县里，不知往返了多少个来回，突然，小车稳稳地停下了，他从车座中探起身子，一时很茫然，不知是又走到了哪里？

司机按响了喇叭。

他清醒了，这是到了自己的厂门口，破旧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两尊低矮的四方水泥门柱，象两个跪地讨饭的乞丐。一切都显得冷落而萧条。

“按啥，不嫌丢人？”

司机扭过头。任雨水猫下高大的身材，从车门中爬出去，黑夜很快吞没了他。司机把头探出窗外，他什么时候见到他猫过腰呢？他的脊梁一直是挺得最直的啊！

第二天，任雨水拨电话通知各车间主任到办公室开会。

不一会儿，八个车间的主任都到齐了。在这次会上，他宣布了一条放权政策。各自为阵，找米下锅，谋求生路。这虽然不是上策，可也是救活企业的一个应急办法，于是，那些五花八门的压面机、和面机、铰肉机生产出来了。陕西人好面食，生产的机器离不开个“面”字。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众多的机种里，混杂着一台当时与黄土高原还无缘的洗衣机。

洗衣机牵走了他的心。他已跟踪了多日，获悉了大量的信息，他决定要开发洗衣机产品。

I趣洗衣机投放市场后，与其它洗衣机相比，笨头笨脑，质量差，成本高达480元，没销路。职工们垂头丧气，有的都打退堂鼓了。可他仍充满着信心，一定要闯三关，生产出具有陕机特色的洗衣机。

一天，省机械厅的一位副厅长听到后，从西安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见他就骂起来，骂着竟流了泪。

“你安的什么心？你存心想把陕机搞垮不成？”

这位副厅长，曾是陕机的第五任厂长。机床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此刻，他的这种感情谁都能理解。老厂长当年为挽救这个厂，决定生产磨床，但没有技术，他亲自带领技术人员、工人和干部到上海机床厂学习，人家根本不理睬，为了学到技术，他一连当了十二天清洁工，终于感动了精明的上海人，学回了磨床生产技术。今天要生产洗衣机，他当然不会愿意，因为生产磨床流过他的血和泪。

任雨水默默地想着，老厂长的话是有道理的，磨床不能丢，这是对的，可眼前没任务，我不能看着2000多名职工饿肚子，生产洗衣机肯定赚钱。有了钱还可以再发展磨床嘛！

“那你就生产你的洗衣机吧！”

老厂长生气了，进厂一口水没喝，就转身匆匆离丢了。任雨水站在那里，一功不动，现一直望着车子消失在远方……

他回到攻关小组，经过120多次的安全性能试验和改动外观造型，新型的双鸥洗衣机终于问世了。

1983年隆冬腊月天，I型洗衣机顺利地通过了机械部广州家用电器研究所的检测，洗净率离出国家标准27%，噪声低于规定标准17.5%，“双鸥”荣获陕西省科技成果二等奖，全国优秀新产品金龙奖。

“双鸥”飞进了千家万户。

三

“哎！秀兰！我把洗衣机给买回来咧。”“啥牌子的？”“双鸥的！”“咋个样？”“燎咋咧。”

双鸥洗衣机的电视广告己成为大街小巷人们赞誉“双鸥”的口头语了。“双鸥”名不虚传——她已在惊涛孩浪、狂风暴雨中经受了艰难的磨炼而越飞越远。

1986年10月。厂长任雨水向省内外三十多名记者，发布了两条新闻；一条是又一新型双鸥洗衣机问世；一条是满载13000多台洗衣机的专列开往新疆。两条新闻震惊了前来参加会议的记者，谁料想到在全国众多牌号洗衣机处于平销、滞销转产的状况下，“双鸥”竟然能开出专列！

几年心血，换来他额头一条条深深的皱纹，那一条条刀刻般的皱纹中，记载着一串串数据：

1983年生产洗衣机7.8万台；

1987年生产洗衣机25万台，

1988年生产洗衣机35万台；

洗衣机红火，磨床兴旺。洗衣机和磨床两大

产品成了陕机腾飞的两只金翅膀。这时候那位老厂长急匆匆又一次从西安赶来了。他一见任雨水的面，激动得流出了泪水。

“雨水，你辛苦了。”

两个厂长，两双代表着两个时代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雨后，湛蓝湛蓝的天空无一丝云朵。任雨水站在陕机的塬坡上，吸着清新的空气，望着那一幢幢新建的高大楼房和厂房，一条条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马路，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回味：“八年来，我没有做重大事情，可我问心无愧”。我感到自己的心血没有白流。年产值山上任时的820万元提高到1.02亿元，利税由17万元提高到1270万元，固定资产增加近3倍。回想走过的路，有成功，有失败，有经验，有教训。我感到很惭愧，却又很自信，在改革的这片热土上，我要深深地耕耘

下班了，人流潮水般地涌出了车间，涌出了生产区，涌进了家属区……

高大魁梧的任雨水，挺起他那关中大汉特有的胸脯，走在人流后边，一步一步迈出了厂门，沿着曲曲折折的台阶，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