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蜜蜂为伍

·周　矢·

在报社工作，吃的是文字饭。一天下来，那些汉字往往在眼前跳跃，成为一堆不可辩的符号。待下班时，再不愿看一页书、半张纸，索性钻进屋后的小院，与我的一箱蜜蜂为伍。

小小的蜂们似乎从无偷懒的时候。它们匆匆地飞出，又匆匆地飞进。凡归来的，不是在后足上载有各色的花粉团，便是吸足了一肚子的蜜汁。飞进飞出，熙熙攘攘，从无停歇。

我蹲在蜂箱一侧，常常这一蹲就到天黑。妻打趣说：“你抱着蜂箱睡觉好了。”我则说：“可惜天黑了，蜂们看不见采蜜的路了。不然，我真会守它一夜的。”于是大家一笑，案牍的疲劳便消逝无踪。

蜂们一生很短暂，到“大流蜜”期，有的蜂一天要进出千次，十天便疲劳致极而死了。但蜂们从不抱怨。蜂们又极有组织性，外勤内勤，守卫哺育，各司其职。你若是将“张牙舞爪”守在门前的蜂捕去即使一只，蜂箱内立即会冲出一只新守卫蜂来“值勤”，从无失误。

我总想找到锋群的组织者。我以为是蜂王。某一日，当我这箱蜂的蜂王突然失去时，蜂们乱了。它们出出进进地寻找，飞鸣，有如人间发生了地震。但第二日，混乱的秩序却变成了平静，此后我日日检查蜂箱。十一天后，全身嫩黄的新王已诞生了，又过四日，在工蜂的驱赶下，新王被迫出箱“婚飞”。再二日，新王开始产卵，一切又恢复如前。于是，我明白了，蜂群的领导者不是蜂王，而是工蜂们自己。也不是某一只，是他们那一群。

蜂们的工作令我惊叹不已，蜂是建筑师，建筑起最经济却又容量最大的蜂房；蜂是贮藏家，贮存的蜜和粉经年不坏；蜂是清洁工，把死蜂和异物全抛出巢外，从不在箱内排污；蜂还是无私者，所索极少，所给却极丰。

蜂们虽小，却从不畏强暴。当我女儿养的那一只波斯猫向蜂们进攻时，蜂愤怒了，上百只蜂向这只白猫进攻，终于逼得它抱头鼠窜。大约有一只蜂蜇中了它，猫钻进床底下呕吐不已。那只小蜂虽失去了生命，白猫却从此不敢走近蜂箱了。

何止于此，当蜂描斗争时，我一直站在一侧作“壁上观”，蜂并没有祸及于我。它们知道我与猫的进攻无关。可见，蜂们不仅勇敢，还不伤无辜的。

我把这发现告诉我的全家人。从此，蜂箱边多了观众。当我和妻、女、儿一起在一侧蹲着时，我笑了。

奏说：“看把你美的，我们是看蜂，又不是看你。”

但我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