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之后

蒋咸美

他刚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是那样宏亮，那样甜蜜，然而宏亮中带着威严，甜蜜中杂着苦味。他细细品味着，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他是搞铁的，有着铁的性格，象铁轨一样耿直和硬朗。世界上有无数的钢锤，是专门敲打耿直和硬朗的。上级骂他“不通情理，”同级骂他“傻瓜”，下级也有人骂他“断子绝孙。”中国的矛盾似乎特别多，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真是有点扯不尽，理不清。

他想到了炼铁炉。火红红的，软的便化为乌有，硬的东西也化为溶液，却已得到静化和升华。

他想到了弟弟。弟弟是一个炉前工，早就想调到科室去吹吹电风扇。他没有动他，兄弟因此翻了脸，而且家里的人都为此恼恨他，他出外开会一个星期，公司领导和副厂长出了面，弟弟调进了供销科，他回厂以后见木成舟，也就一笑了之。

他想到冷却。炼铁炉的铁水一放出炉门，便会冷却。人也该有冷却的时候。众多的矛盾，化成了一架八卦炉，谁在里面呆久了都会难受。

今天公司来电话，又要调副厂长的儿子进办公室。

他吃了一惊，忽然明白了，铁冷了也就会沾上杂质，就会生锈。

他抓起了电话，告诉公司，他的弟弟立即回去当炉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