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芍药，漂走了

关华

1

“别忘了，回来的时候给我捎把芍药花。”

采伐工陶望骐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手里举着一朵红红的野芍药，美滋滋地哼着歌儿。自打香香分到采育队养路班后，陶望骐简直让她迷住了。这阵子他耳边又响起了香香那甜甜的声音，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身边的于浩搡了他一把：“傻笑啥？又做香香梦啦？也不瞅瞅你那德行！”

“德行比你强。”陶望骐心里有底。别看香香给小于织了件毛背心，可一遇真格的香香还是叫我——

“陶，到那边工地上偷几块砖来。把我的箱子支高点。”

“陶，跑快。到小卖部替咱买包洗衣粉来。”

想到这儿，陶望骐得意洋洋地斜了眼去看于浩。咦，哪儿去了？嘿，还真够贼的，不声不响地摘芍药去啦。陶望骐一骨碌跳起来。不行！那天早上，队长派自己和于浩领着几个人到鸡公梁来架索道。临出发的时候，香香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要我陶望骐给她捎一把芍药花。当时，尽管于浩那小子急得瞎嚷嚷：“香香，你喜欢白芍药吧？我一定给你采把白的来。”香香并不答话，只是嘻嘻地笑个不停。陶望骐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朵红芍药插在上衣的小口袋里，撇撇嘴哼道：“你采白的，我偏要采红的。”

2

几天以后，陶望骐捧着一束红芍药，于浩捧着一束白芍药兴冲冲地回来了。

可是，香香谁的花儿也不能要了。

人们告诉他俩，前天的那场暴雨，使湍急的河水淹没了石列桥。七个乡村小学生上不成学，站在河边急得直哭。正在察看路面的香香弯着腰儿把七个孩子一个一个地背过河去。孩子们唱着歌儿上学去了。可当香香往回返的时候，翻飞的山洪水下来了。香香便象一朵骄艳的芍药花儿似的，裹着雪白的浪花匆匆地漂走了。

于浩无言。陶望骐也无言。对着小河呆呆地站立着。

“叔叔，你们在想香香阿姨吗？”陶望骐低头一看还是那七个小学生正准备上学去。

“来，叔叔送你们过河。”

“水浅，我们自己过得去。”

“不，以后叔叔每天都要送你们过河。”陶望骐说。

“对，叔叔每天来送你们。”于浩说。

河中心，一个最小的女孩子怯生生地问：“叔叔，你跟香香阿姨一样，我亲亲你好吗？”

七个孩子走远了。

陶望骐抚着脸上的吻痕，心中升起一缕幽幽的芍药花香。

柳丝儿轻拂着水面，小河泛起阵阵涟漪。两个男人肩并肩地站在岸边，把手中的野芍药一朵一朵地轻轻地扔到水面上。红芍药在水中打了几个漩，依依不舍地漂走了。白芍药也在水中打了几个漩，依依不舍地漂走了。

野芍药，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