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报话大楼

李淑茹

当我还是一个扎着朝天小辫的土里土气的小姑娘时，我便对你——高高的报话大楼产生过无穷的遐想和美丽的憧憬。我们一群乡里孩子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来狂西安城，你便远远地迎接了我们。你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报时声宏亮悠扬，我们在下面叽叽呱呱，捂住一双受惊的耳朵，却跳起了高兴的脚丫。一群穿戴整齐的姑娘从你脚下走出，我便痴痴地望着她们，心想：她们多美！

中学毕业后，命运偏让我们这一代人放下书本，到广阔的天地里炼一颗红心，滚一身泥巴。

钢厂招工了，社员们推荐了我，我的脸一定红得似血。可表格却让队长的儿子填了。为此我捂着被子在土炕上哭得没了一丝力气。哭过又忘了悲伤。还四处奔波讲故事，还在广播里唱一段秦腔，还在黄土地里挥汗如雨……不记得是哪一天，当棉桃刚挂青果，玉米甩出红缨之际，我却意外地得知：我被电信局录取了，因了讲故事，因了普通话……顿时，鸟儿的叫声显出了婉转，父母的训斥变得香甜。乡亲们别情依依，一有识之士在街巷城大喊：电信局就是报话大楼！顿时，周围的眼光全飞出羡慕，我的脸被兴奋催绽出两朵红云。哦，报话大楼，我奔你来了！

来到你的身边，才知你奥秘无穷，才知当好一个电信职工是何等不易。在你一双明亮而又温柔的目光下，我开始制定人生目标。无论当保管、教学生、还是去“114”干查号工，总不愿怠慢不愿落伍不愿低三下四戏弄人生。可当时不知哪来那么多的斗争和运动，人们的神心始终浸泡在大批判的洪流中，搞得倦了，便有些麻木，便不知何以应付这苦苦人生。女性的天职使我一古脑儿卷进家庭的漩涡中……

有一个早晨，一觉醒来却发现，你高大的身影沐浴在古城艳丽的晨光中。日历已翻到1983。我糊里糊涂已步入中年。眼角的鱼尾纹翩翩起舞，而厚黑的头发已变得稀疏。你用一双严厉的目光久久注视着我，我终于落下一串悔愧的泪。于是，和丈夫儿子一起，挎上书包，我们走进各自的学堂。走出小屋才知我们的民族走过了一段辛酸的路，才知我们每一个公民都不敢放慢脚下的步。

在改革的年代里，你实力增强，象一位焕发着青春的中年汉子，形象更加俊美。你的身旁每天发生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一大批电信新人迅速成长。

报话大楼，你既象一位首长，检阅着各路大军；又象一位严父、审视着儿女们的心灵和人生。我知道我的生命已到了收获的金秋，也明白人生创造的幸福和魅力，我将苦苦去求索。你还用那一双严厉而慈祥的眼睛，看儿女们昂昂扬扬去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