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魂　（散文）

苏海萍

这天夜里，我忽然地有了一个预感——昙花——我园中的那一株昙花，就要开了。

夜很黑，只有疏星几点，窗外的月光仿佛是一幅幅自空中柔泻下来的透明的纱缦，幽幽地飘浮着，却并不曾朗照。我起身点了一枝很大的蜡烛，想自去那园中酣畅地秉烛夜游一番。

凭着手中一盏在夜风中微微地飘动的烛光，我终于找到了那一株昙花。朦胧的月色下我看到那花影很是清丽，又有几分贞静，再看到那枝上的花苞竟仿佛是在那里沉思默想地期待着什么的，而那扶疏的叶片上也竟反射出薄薄一层凝脂般闪亮的月光，在园中一大片黑黝黝的花丛中愈发显出其奇丽来。

我静静地守候等候着她的花开。我知道那芬芳的花魂终是会降生到这个幽美的月夜里来的。果然，不久，我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如骨节摩擦般细碎的声响，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悦，——再看那枝上的花苞在微微地颤动，似是竟听到了什么呼唤，要醒来了。接着月光下那花苞开始舒展，一片片花瓣层层地绽开了，如婷婷的舞女的裙，又如荷塘里的隽影。

随着那一阵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我不禁在月色中打了一个颤。

这时，一切又都仿佛是静到了极处，而今夜里似是有云的，——那月光却仿佛是更幽了，花影也似更加斑驳。

我便在那一团烛光中窥那花儿的容颜。那一片片殷红的花瓣似是如火的朝霞，辉煌地盛开着，显示出她生命的高贵和青春般热烈的鲜艳。而那阵阵袭人的花香，在这沉寂的角落，又分明是为这长夜渲染出了一个美丽的清芬世界……

然而，她竟是又要去了的。夜是这般地静，我几乎能听到那美丽的花瓣一片片地自枝头凋谢，掷地的柔声。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花儿的生命，竟是随了那寒风去了。

我近乎痛惜地看那花儿从诞生走向死亡的美丽的历程，这历程是何样地短暂，又是何样地辉煌啊！

我却已不忍再在这花儿的残枝下停留了。

秉烛而归，月亮似是已钻出了云朵，小路上一片洁莹的月辉，我便在这月辉中独自走着，心中那片隐隐的惆怅也渐渐地化做了月光般的冥思。

昙花的生命，固然是一现中的了——我却知在她那极其短暂的生命中，那永恒的精神，却是已溶在她刹那的辉煌中的了……

抬头看！——那皎月凌空，似是昙花千里的英魂！